那是輕舟。
萬重山盯著那一道身影,眼見著那一支箭快要射中輕舟,他幾乎在瞬間拉開長弓,連珠箭瞬間併發,生生將那一支射向輕舟的箭蔟射偏,就聽“噹啷”一聲響,那三支箭俱是射中了一旁的旗杆,餘音不絕,足可見其臂力。
輕舟面色蒼白,她看著唐明生胸口中箭,從傷口中滲出的鮮血幾乎將他的衣裳打溼,她顫著嗓子,喊了句;“唐大哥”
唐明生看了她一眼,只竭力開口,道出了幾個字來;“夫人快走”
輕舟的眼淚溢滿了眼眶,她轉過身,向著萬重山看去。
男人仍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他的目光黑亮,深不見底。
輕舟的身子顫抖著,她就那樣看著他,看著自己一路千里迢迢尋覓的,日思夜想的男人,她動了動唇,一個字還不曾說出口,清澈的淚水便是落了下來。
“駙馬?”耶律勻深深的看著萬重山,微微皺起眉頭。
萬重山將弓箭遞到侍從手中,他不曾理會耶律勻,只望著輕舟,與身後吩咐道;“此女與這細作相識,將她拿下,好好問個清楚。”
“是,駙馬。”聞言,頓時有人上前,欲將輕舟擒住。
“小姐!”連翹大驚,從人群中擠了過來,幾乎拼了命般的護在輕舟面前,眼見著那些侍衛要靠近輕舟的身子,連翹頓時向著萬重山開口;“侯爺!您到底在做什麼啊?小姐還懷著你的骨肉,你為什麼不認她?”
連翹話音剛落,納蘭神情一震,她向著輕舟看去,就見輕舟猶如清雨梨花般站在那兒,滿眼的淚水,就那般看著萬重山,她的目光下移,就見女子腰身纖細窈窕,小腹果真是微微隆起,看起來已是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
萬重山一語不發,只面無表情的看著輕舟主僕。
“駙馬?”納蘭緩步走到萬重山身邊,心中只驚疑不定。
萬重山的目光依舊落在輕舟身上,他的聲音沉穩,只與侍從道了句;“將她們帶下去。”
他的話音剛落,頓時有人上前,擒住了輕舟與連翹的胳膊,輕舟的眼淚一行行的往下掉,她看著那一道身影,終是喚出了那刻在心上的兩個字,生平第一次,喚出了他的名字。
“重山”輕舟的聲音很輕,她看著他那般冷漠,只覺一顆心疼的幾近麻木,她淚眼迷濛的看著萬重山的眼睛,帶著哭聲吐出一句話來;“我是輕舟我是你的輕舟”
萬重山收回了目光,他沒有再看輕舟,而是轉過身,雙手不為人知的在背後攥的死緊,幾乎用盡渾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將自己心中那股不顧一切,去將她抱在懷裡的渴望壓下。
“重山”輕舟仍是喚著他的名字,直到被侍衛押下刑場,她的淚水一直沒有斷過,許是腹中的胎兒察覺到母親的悲傷,竟是在她的腹中輕輕的踢了她一腳,便是那一腳,讓輕舟怔在了那裡。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胎動。
她不敢掙扎,甚至不敢太過悲傷,她將淚水逼回,只由著那些侍從押著,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甚至連怎樣來到的牢房都不清楚。
獄卒開啟牢門,將她和連翹一道推了進去。
“小姐,你怎樣?你有沒有事?”連翹慌忙扶住了輕舟的身子,急的淚珠子直打轉。
輕舟紅著眼圈,她搖了搖頭,只讓連翹扶著自己在地上坐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想起萬重山,輕舟頓覺心酸難忍,忍不住又想落淚。
“小姐,您說侯爺是怎麼了?他怎麼會在大遼當上了駙馬?”連翹也是哭了起來,搖了搖輕舟的衣袖。
“他不記得我了。”輕舟聲音很輕,這一句剛說完,便覺心中湧來一股劇痛,那股痛意幾可刻骨,幾乎疼的她眼前發黑,連呼吸都要困難起來。
“怎麼會這樣?侯爺怎麼能不記得小姐?”連翹哽咽道;“侯爺以前從不是這樣的,他不會讓小姐受一點委屈的,好好地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輕舟撫上自己的小腹,她閉上眼睛,溫熱的水汽充斥在眼角,她不敢肆意痛哭,生怕傷著腹中的胎兒,只能無聲的落淚,那些眼淚一直掉,一顆顆的打在她的手背上,只讓連翹在一旁看著,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輕舟想起從前,不論她發生何事,總是萬重山第一個衝過來,他守著她,護著她,可今天,亦是他親自下的命令,讓人將自己關在了牢裡。
他已經忘了她了。
輕舟念及此,終是捂住了嘴巴,發出一聲極輕的嗚咽。
公主府,夜。
“駙馬還沒有睡?”納蘭走進書房時,就見萬重山站在窗前,月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形一覽無餘,顯得越發挺拔。
聽到納蘭的腳步聲,萬重山回眸,他的眼睛仍是冷的,猶如黑曜石般,不帶絲毫暖意。
納蘭已是習慣了他的漠然,她垂眸將托盤上的點心擱下,靜靜開口;“白日裡的那個女子,駙馬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