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南夜,沒有驕陽似火。
一點,兩點……嫩綠色的草尖剛剛冒頭。
它們無比堅強,在毫無光彩的泥土下度過漫長的九個月,一直期待著外邊的美麗世界,成千上萬的夥伴一起等待,最終卻只有寥寥幾位堅持下來……
它們又無比悽慘。常年的積雪融化後,本該堅硬的土地變得鬆軟,它們無法體會破土的艱辛,便以為整個世界會以溫柔將自己擁抱。忽然有一天,一陣裹挾著寒意的微風吹過原野,那是冰雪降臨的預兆,它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便被漫天的霜雪包圍。於是用盡了所有力量,展現出最美麗的一面。這與它們的夢想是完全不同的,那份美麗本該持續閃耀,最終被這世界的其他生靈銘記。可惜,一切都來不及。此後,它們便只能將這一份遺憾儲存,最終化作下一個美好願望。
這就是它們的一生,懷著期望而來,帶著遺憾死去。期望將遺憾變成期望,可惜遺憾終究將期望化作遺憾。
與這些小草相比,蕭齊何嘗不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會因為活著而感到開心,也不會因為死亡而感到恐懼,如此,他便比這三個月不到的微小生命還要悽慘。
他曾無數次的努力,渴望得到至親之人的認同,可惜,最終換來的只有責罵,從那時起,他便感覺自己的出生是這世界最大的荒唐……
他曾無數次向那男人證明,自己從來不比其他人差,可惜,只能看見男人冷漠的表情……
他曾無數次質問自己,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可惜,連他也不知道……
實際上,在他心中還有一個念頭。他多麼渴望那個男人能回頭看看自己,冷漠面龐逐漸變化,最終展現最溫柔的最慈祥一面,將自己擁在懷中,他便能無比自信向全世界吶喊:這是最愛我的父親……可惜,這一切只是幻想。這念頭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那是他最脆弱的地方……
如今獨自上路,蕭齊卻感覺更加迷茫,只能越發任性,好將自己不堪的一面掩藏。
既是如此,他又怎能容忍青嵐的“挑釁”!
“此處並不適合動手。你若想打便跟來,我蕭齊奉陪到底!”蕭齊臉色難看,表情再也難以控制,留下話語後便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青嵐沒去計較蕭齊態度改變的原因,回應一聲後便追尋蕭齊蹤跡而去。
“幾位大人,小的……”幾人本在一處別院休息,然而胡重意與唐何鈺已經先一步離開,如今蕭齊和青嵐也走,院落中便空無一人。駐守在此的劍閣弟子正端著豐盛菜餚前來,卻發現眼前的空曠景象,不禁疑惑地撓撓頭,便也只能退去……
“你到底打不打的?”蕭齊本來正在平復心情,忽然聽見背後青嵐的聲音,他便決心不再掩藏情緒。
驟然回頭,本就稍顯細瘦的臉頰更是骨骼突兀,咬牙道:“打,怎麼不打,既然我是在你不擅長的領域贏了你,自然做不得數!”
“將你最擅長的武器拿出來,我蕭齊即便如何不堪,也不至於佔人便宜!”
看見熟悉的鏽劍,青嵐深深呼吸。“我最擅長的,是長槍!”忽然他將左手往前一伸,便見他左手手腕上有個狼頭刺青,那狼頭忽的張口,一陣暗紅煙霧便浮起,隨後匯聚在青嵐右手,一把暗紅長槍便被他握緊。
“我這長槍約莫是你鏽劍長度的兩倍,我……”
青嵐還未說完,便被蕭齊打斷。
“屁話真多,要打就打,長又怎樣,只怕連我身體也觸碰不到!開始!”
青嵐笑著點點頭,這一次,該他先出手了!
小道上,槍劍交擊,光華四濺!
……
“哎,你果真很強,即便是我最擅長的武器,仍舊不能將你擊敗!”二人鬥了半刻不到,便以平局結束。實際是蕭齊輸了幾招,但如此微小勝利於青嵐而言等同沒有。
“既然如此,若有機會,你我重新打過!”輸給這討厭的傢伙,蕭齊難以接受,可惜即便他使用了所有劍技,仍舊不能取得優勢。
他開始反覆思考其中原因。
一是青嵐的身軀強度太過變態,直接承受了他幾十招的拳腳也不見絲毫影響。
二來那長槍在青嵐手中時,彷彿長了眼睛般,當真達到槍隨心動的地步。
青嵐使用黑刀時,儘管他攻擊凌厲,技巧非凡,蕭齊還是感覺到他招式中隱約存在的缺陷,也是藉著這份缺陷,他才能與青嵐鬥個難解難分。
而在青嵐使用這暗紅長槍時,蕭齊便難以尋找其招式中的破綻,只能持續發揮著自己速度的優勢與之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