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備問題首先是軍餉問題,九邊需要軍餉、楊嗣昌的剿匪軍一年還要三百萬,再加上新軍的開銷,朝廷已經不堪重負。
其次是軍糧問題,朝廷儲備的糧草在去歲出動十萬軍隊進攻山東時已經消耗一空,各地因為要供應楊嗣昌的剿匪軍和地方保安部隊,還要節流,因此戶部已經明確表示難以支援新軍再次大舉出動,他們認為等到今年秋收後或許會好一些,而兵部認為可以讓部隊在作戰區自行收集軍糧。
鎮東侯堅決反對就地收集的計劃,他提出一個宏偉的練兵、作戰計劃:那就是裁掉已經被證明沒有戰鬥力並且損失慘重的魯軍和援魯各部,集中力量供給新軍,把它擴建到五萬人,並給新軍半年的時間進一步訓練、裝備,等到秋收後,一次出動五萬新軍進攻山東。鎮東侯表示他有信心在半年內解決山東問題,他認為這也是最省錢的方法。
不過這個計劃遭到朝臣們的一致反對,他們認為新軍規模已經非常龐大,五萬有戰鬥力的軍隊掌握在一個人名下是非常危險的事情。魯軍將領在朝廷中也不是沒有說客,而且這些軍鎮在聽說朝廷有裁撤他們的可能後,已經發生多次譁變,朝廷為此嚴厲指責鎮東侯不負責任的言論,並對那些將領加以安撫。
至於第三個好訊息,則讓許平心情很複雜——新軍又一次爆發大事件,鎮東侯讓心腹楊致遠秘密物色了四個出色的年輕軍官,成立了一個新的隊。這四個隊員就住在侯府,由鎮東侯親自教導。很快就有風聲說,這是鎮東侯在培養新一代營官,而其中除了鎮東侯女婿外,全部是寒門出身的教導隊優秀學員。
無數人把這個訊息奔走相告,新軍中頓時大譁,第一次,新軍有八位營官聯名上書鎮東侯,請求對優秀後勁一視同仁。當鎮東侯拒絕擴大這個隊的規模後,新軍中怨恨沸騰,大批老將憤憤不平地抱怨著:“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而事情的高潮則是隊中成員韓大可在出門時殺,鎮東侯當然非常憤怒,但參與此事件的幾個將門子弟一口咬定是對方挑釁在先,一邊誇耀自己的未來一邊侮辱他們的母親。
這個訊息絕對真實可靠,因為是一個隊員親口告訴的許平,現在這個人正坐在許平的營中:“許將軍,打死韓兄弟的那些人,直得了一個停職待用的處罰,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爬回原來的位置。”
陳哲仔細詢問過那天在食堂吃飯的其他教導隊學員,搞清楚了口角的內容:“韓兄弟銳氣十足,敢言敢為,在選鋒營的時候就被那些兔崽子叫做‘第二個許平’,可韓兄弟私下和我說,他為此感到自豪,能與許將軍齊名是他的榮幸。”
許平默默不語,聽陳哲仔細敘述過事情的經過緣由後,他已經不知道這到底能不能算是一個好訊息了。
“許將軍,新軍裡已經沒處講理了,請收留我吧。”
“你真的打定主意背棄鎮東侯了麼?”
“侯爺……我不想一輩子靠侯爺保護,我曾經想博取世職,光宗耀祖,但現在我已經死心了,新軍裡永遠不會有我的位置,因為我不是將門出身。”陳哲搖搖頭,除了當兵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再說,我不能和害死韓兄弟的人共事,我要為他討還公道。”
現在近衛營中除去少量許平的舊部外,只有很少的闖營老人,對李自成的這種心胸,許平是暗暗欽佩的,對方讓他獨自出軍,也沒有安排掣肘之人。固然許平可以把隊伍拉跑,但許平無意再去投官軍,也沒有單幹的打算,現在李自成的安排就讓許平非常自主,能夠充分發揮胸中所學、所想。既然許平覺得陳哲不錯,他立刻就可以把此人任命為近衛營教導隊的隊官。
“陳兄,從此你就是賊,不是兵了。”許平帶著些歉意的說道:“河南百姓,聽到兵來了,和聽到賊來了,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反應啊,而群賊之中,只有闖賊最能讓百姓安心。”
陳哲哈哈笑道:“自從我離開京師,就知道此身已經屬賊,反正自古成王敗寇,只盼能和許將軍一起,有朝一日將我們自己從賊寇變為官兵。”
“說到陳兄的仇人,”許平問道:“楊將軍近來如何?金求德如此咄咄逼人,楊將軍還好嗎?”
“楊大人……”陳哲一聲長嘆,緩緩點點頭:“楊將軍應該還好吧,楊將軍是韓兄弟最敬佩的人,說楊將軍就是正氣和希望,也曾是我的。現在,我也是楊將軍的敵人了。”
目前新軍還在與朝廷扯皮,不少人提議新軍儘快派出一、兩個換裝好的營,開始蠶食山東叛軍的領地,兵力不足的部分可以用其他明軍進行補充。之前新軍主力留在京師附近防備林丹汗的入侵,等到把山東叛軍壓縮到足夠小的地盤裡以後,再調新軍主力前去,將季退思一舉成擒。這個想法當然遭到鎮東侯的激烈反對,他指出軍隊在外,即使不作戰也會有很大的人員消耗,而且這種作戰方式也會很費錢糧,畢竟參戰部隊需要更多的軍餉和獎勵。
從朝廷吵鬧的熱度來看,許平估計新軍幾個月內都未必能出動。而既然定不下作戰計劃,自然也不會有相應的儲備計劃,很可能幾個月後等朝廷最終同意鎮東侯的計劃時,卻發現儲備已經又被花光了。
雖然滿心期望著這樣的局面出現,許平還是知道不能把希望完全寄託在對手身上,因此當他見到陸昱帆時最是開心。
“許將軍,這次是一千支槍,當然,還有刺刀。”
檢驗過貨物後,許平非常滿意,都是嶄新的優質槍支,刺刀也都做工精良。他下令把武器發下去後,請陸昱帆回營細談,同時把銀子給他。除了闖王給許平的軍費外,他還在幾個縣的庫房內收繳到三萬兩銀子,加上沒收的官宦家產,付完槍款後,許平還有七萬兩銀子的儲備。
“給許將軍的最後七百支槍已經買到,我走之前就已經安排妥當,現在應該在路上了。”陸昱帆心情顯然很好,這筆槍械買賣讓他掙到十年也未必能掙到的一大筆錢。
“哦,怎麼會如此順利,莫不是陸老闆買通了一個製造槍支的閩商?”
“閩商那裡我早就買通了一個庫管和好幾個監造,要不也拿不到那幾百支槍。”心情好加上喝了一點酒,陸昱帆已經興奮得滿臉通紅:“不過這次多虧了工部啊,他們派人到福建嚴查軍器,不然我可是拿不到這麼多的貨。”
對此話許平頗有不解,他又給陸昱帆倒了一杯酒,然後靜靜等待,而對方也不負許平所望,大聲談笑起來:“上次那三百支都是算作報廢的,為此賣我火槍的那家閩商還縱火燒了一個庫房找藉口。不過這庫房也不能天天燒啊,所以我還一度以為拿不到剩下的一千七百支了。”
以往明軍的軍械都是戶部把銀子撥給工部,然後由工部製造,供給部隊。黃石從閩商手裡購買武器、鎧甲,讓工部很不滿。但是那時是事急從權。經過長期的活動,朝廷終於對外購軍火進行干預。今年工部提出很光明正大的理由:第一,要監督閩商製造,以免軍火流入民間;第二,要派專人檢驗軍火,以免黑心商人和軍中敗類勾結偷工減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