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明軍的多點登陸,一開始許平也動過念頭要把他們趕下海,不過親自去過一趟登州在外圍觀察過明軍陣地後他放棄了這個打算。憑藉海運的能力,明軍輕鬆運來上千士兵,修築了堅固的港口要塞,許平覺得攻打這些堡壘估計會有很大的損失,其實也確實如此,明軍的堡壘就是按照能夠防禦順軍一個野戰營的進攻規模來修建的,而且還要確保在順軍壓力過大時能夠安全退回海上。
後一點許平也有預料,他在登州港外看到了南明海軍的風帆,在順軍完全沒有制海權的時候,進攻明軍的堡壘首先要遭到這些敵軍的炮火的打擊,然後還難以將守軍全殲。
“要是調動兵馬來進攻他們,還需要運輸輜重糧草,”許平回頭對陪同自己前來的周洞天搖頭道:“還是不打了吧。”
“就放著他們在這裡?”周洞天承認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但是看著敵軍在自己的領土上耀武揚威還是一件讓人感到難以容忍的事情。
“放著他們在這裡也好,如果我有把握把他們消滅的話,我們走了之後他們還是會回來的。”這漫長的海岸線,許平無法到處留兵,如果不留下足以威脅敵軍登陸的部隊,那顯然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拔掉這些港口是沒有太大意義的。
但許平認為沒有意義的事情順廷卻認為很有意義,丞相府就認為必須要把這些據點拔掉,以將明軍驅逐出山東——這是很有政治意義的事,周洞天就提醒許平這點:“丞相府擔心百官和藩國都會就此以為我們沒有力量保衛山東。”
“實際上我們就是沒有力量保衛山東全境,這不是以為而是實情,除非有強大的水師,否則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就是在登州這裡留下大軍,他們不敢再在這裡登陸就會去其他地方。”眼下明軍已經在膠東半島多處建立了濱海要塞,南明海陸兩軍希望它們能消耗順軍的實力,雖然許平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但是他不願意為不可能達成的目標去犧牲珍貴的兵力和物資:“這麼多堡壘一個個拔過來,就算南明不再登陸,我軍也會被大大削弱,難以擋住明軍對江淮的進攻。”
“那就放著他們不管?”周洞天看到明軍這樣肆無忌憚地在沿海設定據點也很氣憤,所以認為至少應該打下一個震懾下明軍,而且他認為這樣還有一個好處:“如果大人覺得登州這個不好打,我們就去打一個小的,然後他們就不敢這樣猖狂了,每個都要駐守更多的官兵才能確保安全。”
“沒有水師前我們確實管不了,而且為什麼要威脅他們,依我看他們據點佔得越多越好,每處都需要修建堡壘,需要駐軍,如果實在太過份了我們也可以用來練兵。”許平倒是很想得開,丞相府的政治因素他基本不列入考慮,只是單純從軍事方面思考問題:“他們的補給都要從萬里之外運來,修建更多的據點就需要更多的補給線和修建工作,這都要消耗齊國公的國力,就意味著他們在江淮戰場的兵力更差。”
在許平的堅持下,順軍中止了一切針對明軍登陸點的反擊,山東順軍按照除非守住的港口價值大於駐紮防守兵力的價值否則就沒有必要堅守的原則進行判斷,放棄了山東半島大部分沿海地區。在內陸許平駐紮了一些警戒部隊,如果明軍嘗試從沿海地區攻入內陸的話,這些部隊才會考慮迎戰,這樣就能讓許平集中最多的資源到陸軍身上。
像是為了打破許平的這個判斷,登陸的明軍在遲遲沒有等到順軍的反擊後確實進一步擴充套件了沿海的據點,不過隨著沿海地區佔據的越廣,南明陸軍部的意見就變得越大,他們也認為海軍花費巨大地維持這些沿海據點是一種浪費,當順軍並不像他們期待地那樣來反攻沿海據點時,陸軍部開始懷疑在山東沿海派駐那麼些軍隊而不是把他們投入江淮戰場是不是一種浪費。
可海軍部不這麼看,他們認為這有利於收集情報,牽制許平的注意力——現在許平處於防守確實稍微好一點,但是假如他想進行反攻,那麼就很難無視他背後的眾多明軍據點,這些地方都可以成為明軍的攻擊出發陣地。不過對此陸軍部也表示反對,他們認為憑藉明軍的實力,順軍根本無法發起反擊,集中全部的資源從長江上發起一線平推才是最優的辦法。
不過制憲會議卻支援海軍部,他們覺得這在政治上有利,能夠給北方的官吏民心施加很大的壓力,而且從長遠看將來若是中國的海軍打算離開本土進行較大規模的境外作戰,這些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經驗。
為了進一步加強對李順的軍事壓力和政治壓力,制憲會議建議海軍部尋找機會攻擊天津到山海關一線的港口,他們判斷順廷可能容忍山東部分港口被明軍奪取,但是絕對無法容忍明軍侵入京畿地區並徘徊不去,所以如果在能力建立一個港口,那麼就可能實現調動山東、安徽順軍並構建一個磨光順軍精銳的絞肉機。
同時海軍還被再次提醒到,要儘量避免攻擊遼藩的船隻,除非它們嘗試進入大順直轄的港口,而且任何試圖奪取遼東港口的行動都被禁止——隨著明軍的軍事形勢不斷好轉,南明正在積極對大順各藩國展開政治攻勢。
不過海軍奪取天津的嘗試很快就歸於失敗,這倒不是由於順軍的抵抗多麼有力,而是在登州等地屢立戰功的鐵甲艦突然喪失動力,它在港口要塞外炮擊了一天後,水手突然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啟動它。這時其他的風帆戰艦還無法駛入尚未喪失戰鬥力的港口要塞前直接拖走鐵甲艦,而順軍在發現明軍戰艦的窘況後則開始嘗試派出小艇進攻這個鐵烏龜。
艦上的水手打退了順軍的幾次進攻後,一直到子夜仍無法讓鐵甲艦恢復動力,最後不得不鑿開船底板然後棄船,集體游回停泊在港外的明軍艦隊上。
棄船之後,明軍也不得不放棄了攻佔天津的計劃,此時他們還發現大量的京畿順軍正向這裡趕來,最終不得不返回山東。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施天羽在回憶這次失利時仍堅持認為,如果那次順利拿下塘沽的話,戰爭結束將大大提前。
……
“天津已經受到攻擊,”鍾龜年親自帶著這份報告到前線來找許平,這次攻擊雖然沒有成功但是順廷受到極大震動:“許將軍還認為不應該收復登州等地嗎?”
許平看了一遍報告,抬頭答道:“是的,我不認為失去登州明軍就無法威脅天津,他們的水師完全可以從長江口一直開到大沽口,所以若是我把明軍從山東驅逐出去的話,他們對天津的威脅只會更大。”最後許平還補充道:“如果我真能把他們驅逐出去的話。”
許平的固執讓鍾龜年感到非常氣憤,自從他復出以來,大順把最大半的兵權都交在他手裡,而換回的則是一陣又一陣地後退,先是南京被不戰而棄,然後是抗命拒不奪回,再往後則是徹底放棄江南,讓戰火從江浙一直燒到了安徽、山東,而且放棄起濱海地區來也是眉頭都不眨一下,現在看到京畿受到威脅依然無動於衷。
“許將軍,大捷是要靠進攻來取得的。”鍾龜年從來不會稱呼許平為大將軍或是吳王殿下,他尖刻地說道:“難道許將軍認為靠步步退縮就能贏得天下嗎?”
“我從來不這麼認為,不過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我首先要考慮是不被敵人取得大捷,”許平知道鍾龜年抱怨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就是明軍佔據沿海港口後導致遼東的物資難以運輸到前線,路上的損耗變得更大,對此許平解釋道:“現在我們已經從江南退回,多出來的那段路已經節省下來了……”除了運輸問題,鍾龜年還總是抱怨走私變少了,對此許平也有說辭,明軍佔據這些港口的花銷遠遠高於順軍走私量的減少量,而且許平不認為明軍少幾個港口就無法在渤海組織起封鎖線——順軍遠遠不可能清除明軍的每一個據點並保證他們永遠不會回來。
“這並不是放任賊寇侵佔我們領地的理由!”
“確實不是,但是兵力不足是一個理由,如果我有二十個野戰步兵營,那麼無論是反攻南京還是清靖山東沿海我都會欣然從命;如果有四十個,那麼防禦使大人就連我都不需要。”許平不為所動,堅持要對明軍在濱海地區的行動靜坐不理:“齊國公正在揮霍他的力量,現在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等待齊國公犯錯誤。”
“如果許將軍等不到呢?”鍾龜年此來還肩負有丞相府的命令,朝廷說如此放任明軍自由行動,不但對大順的軍心士氣不利,而且連藩國也會對朝廷的實力失去信心:“許將軍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什麼能夠等到,也不敢說我們一定能等到。但現在出戰我看不到勝利的希望,只會正中齊國公下懷,所以我們必須等,等他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浪費更多的國力,露出破綻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