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藩國會質疑朝廷威信。”鍾龜年終於翻出了底牌,自從大順從江南退兵後,它的直轄領地就已經不比藩國多多少了:“他們會認為我們無力收復山東。”
“我們確實無力收復山東,正是因為我們沒有這個力量才不能輕舉妄動,難道我們被敵人牽著鼻子走,耗盡了我們的力量連江淮都保不住,藩國就會對朝廷更有信心麼?”許平決心停止這場無益的談話:“防禦使大人,我聽說南方有一種新式機器,能夠大量地生產軍火武器,我們應該高價買幾臺,最好再設法收買些工匠。”
“這個我當然曉得,但是許將軍把我的港口都丟光了,我去找誰買呢?”鍾龜年沒好氣地答道。
“趁著天津還在我們手中,多想想辦法吧。”
……
天津,
作為北方手中最大的一個濱海城市,這裡由一個專門的巡撫負責,這個巡撫的職責之一就是提高走私量。
雖然南軍在渤海和天津港外都建立了封鎖線,但隨著正常貿易路線的中斷,走私利潤變得越來越驚人,因此南方多有商人幹冒奇險,僱傭亡命的船員水手乘坐快船潛越封鎖線,在海上和明軍巡邏船隻捉迷藏、賽跑,然後接著夜色潛入港口。
已經在前線效力多時的胡辰,剛剛得到許平批准返回直隸成親,這份婚事早在他跟著許平挾持山東防禦使前就已經下聘,之後就因為他逃亡而耽擱了,好在他岳家是個虔誠守信的人,在胡辰被赦免後又續上前約,這次許平特批胡辰長假回北京成親一方面是因為內心對他有愧,另一方面也是要胡辰替他到天津看一看防禦體系,畢竟這是北方最大的走私入口。
接到命令後胡辰顧不得先回北京成親,而是首先奔天津而來,目前的港口守備是他的老朋友張舒博,當初他在近衛營服役,後來才調到港口當差。
見到老戰友前來,張舒博也是喜出望外,不由分說一定要胡辰到他家去住,聲稱他家既寬敞又大,遠比軍營要舒服得多——胡辰身上有許平給的公文可以住在軍隊的驛館。
到了張舒博在天津的臨時住宅一看,果然十分的體面,他們二人是妻女不避的過命交情,一進門主人就喊出兩個女人讓她們去下廚給胡辰做飯洗塵。看到胡辰臉上有些迷惑的表情,張舒博笑著解釋道:他的正妻還呆在京師照顧兒女,而這對小妾是在天津買的。
脫去外套,胡辰露出身上滿是補丁的軍裝,張舒博看得只咂舌:“老哥已經是中校了,軍銜比我還高,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軍中乏布,殿下里面的衣服也是補了又補。”胡辰老老實實地答道:“實不相瞞,這次我是回來成親的,餉銀一直攢著想給渾家多扯兩尺布。”
江南易手後,北方的布價暴漲,至於絲綢更是翻了十番,胡辰是絕對買不起了。
胡辰口中的殿下只可能指許平一人,聽到這話張舒博馬上做不住了,他告聲得罪連忙跑進後方,過了半響帶著一個小妾各抱著一個大包出來。
翻開包袱皮,上面是幾匹上好的黑色的湖布,張舒博讓胡辰自己留一點坐套衣服,剩下的都帶去給許平:“這布結實,而且染料不褪,算是我對殿下的一點孝心吧。”
張舒博小妾抱著的那個包開啟,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鮮豔的紅綢,是剛才張舒博特意關照女人找的上等貨,今年的浙江新絲織就的:“軍務纏身,不能去京師討老哥一杯喜酒喝,把這個帶給嫂子吧。”
胡辰先是驚喜不已地撫摸著那匹綢緞,這種東西他就是有錢也買不到,而對方一送就是一匹……想到此處胡辰連忙站起來推辭:“太重了。”
“不重,不重,實在是不知道老哥要來,小弟已經是慚愧了。”張舒不容胡辰推辭,一邊往他面前推,一邊解釋說這些都是走私船運來的。
“私船運來的?”胡辰奇怪地問道,他記得許平曾經說過,走私船船主雖然為了私利,但對大順而言卻是了不起的英雄,他們一路幹冒奇險,把大順急需的硝石、武器和機器運到直隸,他們從南方送來的東西對打贏這場戰爭有著非常的大意義,讓前線將士能夠少流很多血。
“是啊。”張舒博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聽胡辰提出他的疑問後,張舒博微微一笑:“老黃曆了……”
張舒博告訴胡辰,雖然一開始有商人確實私下收購南方的機器和軍火賣給北順,但隨著南軍封鎖越來越嚴,他們就不再走私這些軍事物資——因為它們的利潤遠遠比不上各種奢侈品。
早從登州開始,走私船就越來越不願意從事高風險低迴報的買賣——把武器、軍火或機器賣給順軍被南明發現的話必死無疑,而且順廷購買軍用物資的價格提高得有限,中間的各級官吏還要打點不然還會遭到各種刁難;相反南明對走私奢侈品的處罰要輕得多,而且這種貨物也很容易買到,運上船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而到了北方後奢侈品大家都搶著要,根本不需要行賄官府。
翻開那紅綢,張舒博隨手拾起了下面的一塊刺繡,這種蘇繡在北京已經是有價無市,只有大順的官員才能利用關係買到一些便宜點的,普通人家嫁女娶親如果不想用劣質得多的替代品,就得用很高的價格去買,就是天津城這裡也很貴而且貨源長缺,更不用說其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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