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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節 亂麻

“遵命,大人。”聽到許平這聲命令後,周洞天和陳哲同時深深俯首,向長官保證道:“屬下敢不竭盡心力?”

對許平來說這複雜的人際關係是張蜘蛛網,捆住了他的翅膀讓他不能自由的翱翔,不過對陳哲來說就未必了,他和朝廷中不少官員都有不錯的關係,和他們彼此交換著情報和訊息。對蜘蛛來說,這面網雖然同樣把它限制在內,但當它不再企圖離開這一小片空間時,這蛛網反倒是它的訊息來源、生存的保障,蜘蛛無法想像失去這面網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在等著它。

離開許平的軍營後,陳哲思考了很久,或許許平會打贏這一仗,而他可以站在許平的身邊分享自由和榮光——許平此舉無疑是向全體官僚宣戰,即便整個丞相府和六部中的四部都大換血,未來的官僚還是會記得今天陳哲輔佐許平作出的這件事的。而且陳哲會失去所有的關係網,未來的新官吏會是他一無所知的人,即使能夠重建與他們的關係、重新培養起和他們的感情,陳哲也要花費巨大——這還是建立在許平打贏了這仗的前提上,如果許平打輸了那轉眼就會一無所有。

最後陳哲決定去說服周洞天,他不希望許平就此和整個大順官僚集團攤牌。

“當大人說那句‘既然都脫不了關係,那就都彈劾了吧。’時,你知道我想起誰了嗎?”私下見面後陳哲問道。

“誰?”

“明太祖朱洪武,空印案!”陳哲說道,空印案是指:在空白公文上事先蓋印以方便各級、各地官吏偽造資料,朱元璋得知此事時牽連官員已經超過萬人,大家本以為他會懲罰始做佣者或是罪大惡極的幾個來殺雞儆猴,沒想到朱元璋說了聲——既然都參與了,那就都殺了吧。

“此番大人的彈劾,恐怕也得牽連上萬吧?”陳哲對周洞天說道:“明太祖是皇上,自然能為所欲為,可大人行嗎?主上就算明知大人說的是真的,也絕不會因為大人的彈劾就把朝廷數以萬計的官員都罷官吧?那樣到底以後朝廷聽說的?是主上的大順還是大人的大順?”

周洞天一聲不吭地聽著。

“打蛇不死,反受其禍。”陳哲把頭一通猛搖,給周洞天分析起來,他認為:就算李自成給許平這個面子,罷免了大量的官員,給更多的人以懲罰,但他們大多肯定還會在位,他們會牢記這個侮辱,用盡全力向許平報復——尤其許平還不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天子。(其實如果能達到這個目的許平也能滿足,只要能夠擊退束縛,哪怕是暫時和不完整的他也接受,但是陳哲無法接受,他的志向不是功成身退告老還鄉。)

“大人確實有點失之急躁了。”周洞天長嘆一聲,作為參謀長,他很少需要自己來下決心而是服從長官的決心,這讓周洞天和大多數官僚有些共通之處,就是他們對巨大的責任有畏懼感,而且不喜歡局面變得完全失控或是無法預料。

許平正試圖去奪取一個完全徹底的勝利,把大順多年來官場上滋生的問題來一個徹底解決,這種魄力周洞天以往在戰場上多次見到過,但是應用在官場上則是沒有先例的,周洞天不知道許平取得大勝後局面會是什麼樣,會不會真的如同許平預料的那樣帶來巨大的益處——也許是空前的混亂也說不定。

“我們不能看著大人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陳哲覺得時機已到,就向周洞天坦白了自己的計劃:“我們要向丞相府透氣,只要讓丞相瞭解到大將軍這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丞相自然會首先退第一步。”

周洞天沉吟著沒有說話,但是陳哲看出對方並不是非常反感自己的提議:“而且不能讓王太孫帶著大人的奏章去見主上,這會把大人害了,會讓主上徹底失去對大人信任,甚至認為大人蠱惑太孫,心存不臣之志。”

……

杭州,

望著小球在空中劃出的那道銀色軌跡直到它的終點,黃石揮舞著球杆,悠閒地走向旗杆處——在西湖畔買下一大片草坪變成私家的高爾夫球場,這個宏偉的志向終於變成了現實。

在福建發明了各種球具和全套規則後,黃石就一邊自學他靠印象仿製出來的高爾夫,一邊努力地發展其他愛好者。現在黃石自認為已經打得不錯了,一般百杆之內怎麼也能把球給捅進去;同時他還發展了不少愛好者,只是這些制憲會議的代表眼下都呆在南京,他們正忙於選舉第一人臨時首輔——制憲會議還沒有想好如何就君主位置立憲,把這個位置給監國陛下他們不願意估計以後還的修憲,而黃石認為目前還不是最好的篡位時機所以也不希望就此結束立憲,再說還有一些憲法也沒有商議好,或是商議好但是擔心黃石的反應所以制憲會議還在遲疑不決。眼下制憲會議都選舉過一次,而且實際已經承擔起了國卿院的職責,他們就不打算讓首輔的位置繼續空著而是按照未來的正式選舉辦法先確定一個臨時首輔出來。

“爹。”黃家的嫡子跟在父親的身後,他的年紀已經到了對國家大事開始充滿興趣的時候:“聽說江淮的順軍又蠢蠢欲動了。”

“哦。”黃石並沒有什麼反應,正專心致志地研究如何找到水塘裡的球並把它打出來。

見到父親對此似乎一點也不關心或是擔心,黃石的小兒子顯得有些奇怪。

“許平做不了什麼的,我猜他現在差不多已經被無數的繩索捆得動彈不得了,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大團亂麻。”黃石記得自己以前周圍就全是地雷陣,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局勢變得一塌糊塗:“明太祖高皇帝一輩子胡砍亂殺,最後還是一事無成,”黃石記得朱元璋殺到了官員都不夠用了的地步,剝皮充草、株連滿門無而不用其極,但是大明官場依舊是無人不貪,一榜進士三年內統統落馬,下一榜照舊如此:“當年我也被捆了個半死,嗯,不,是差點被生生勒死,交代得一清二楚的事情,下面的人也滿口答應,不,是賭咒發誓,但做起來就是面目全非。就是知道出錯了,也查不清到底誰出的錯、什麼時候出的錯,就連是真錯還是假錯我都沒把握。”黃石一邊給兒子解釋,一邊連連揮杆去撈球:“許平也得重蹈我的覆轍,沒跑的。”

最後黃石用力一揮,白色的小球躍出水面,輕快地回到了草坪上,黃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兒子說道:“看到許平就會想起以前的我,但我現在總算是從那團亂麻裡爬出來了,而他還在裡面待著呢,還要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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