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紅城曾經這樣質問過傾向派出和談使者團的議院同僚,而隨著時間推移,民眾開始從安慶慘敗的震動中恢復過來後,支援前線將士的呼聲就變得愈發高漲。
卿院認為提高徵稅並非不能容忍,實際上齊國公也是持這般看法,他記得楊嗣昌也對崇禎說過多徵些軍費不會對百姓生活構成毀滅性影響。如果僅僅是從數字上看,齊國公覺得楊嗣昌說得或許沒錯,但崇禎明廷沒加徵一百兩的軍費,百姓要付出的代價絕不少於一千兩。即使是沒有穿越者來引入高產作物的黃石前世,因為橫徵暴斂而赤地千里的河南與陝西,在被李自成佔領後立刻就恢復了生產秩序,饑民紛紛回鄉,產出也足以支援李自成的軍隊;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明廷徵收上來的賦稅並沒有有效投入到需要的地方,絕大多數都被層層剝皮的特權階層貪汙掉,比如洛陽守軍向李自成倒戈就是因為他們在距離福王府不到一里的距離上忍飢挨餓,要知道許平即使養五千士兵,糧餉被服肉食,所廢也不過與周王府或福王府的每天所耗相當,更不說遍佈河南的各級明廷官吏。
現在百姓是不是能夠承受加徵的幅度,他們手中的選票能讓代議員去仔細權衡,而是不是把錢花在正確的位置,卿院也會監督。
“我們都知道憲法師的困境,每天南京那裡都會有新的訊息傳來。”任紅城對易猛說道,順廷方面的宣傳——其實就是《遼東人民觀察家》,對憲法師的悲慘境地進行了添油加醋地渲染和描繪,不過現在這種宣傳正開始起反作用,南明的報紙從最開始的悲嘆,漸漸轉為緘默,最近已經變成憤怒,大批的記者在質問卿院和制憲會議究竟有沒有做些什麼來拯救第十二師。前些天《遼東人民觀察家》(這報紙可以在南明治下發行,當然南明的報紙肯定不可以在遼東發行)又一次得意洋洋地宣傳一百多名明軍士兵向順軍投降時,《廣西報》發號外反駁:但還有百倍於他們計程車兵沒有喪失鬥志,仍在最困苦的情況下堅持戰鬥。
“五省卿院都已經透過決議加徵新稅,除了正式的軍餉外,各省卿院會加倍志願兵的撫卹,同時再給所有志願兵除軍餉外的新補貼。”
“這真是個好訊息。”易猛和他身後的軍官們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還有,制憲會議宣佈會發行一千萬兩的戰爭公債,這筆錢將盡數用來購買武器、訓練新兵,”任紅城笑著對面前的軍人們說道:“制憲會議和卿院會堅決地支援你們,絕不會與北順和談!”
說完了自己帶來的訊息後,任紅城問道:“易師長覺得淳化戰局到底如何,憲法師還能堅持下去嗎?”
“淳化不是軍力問題,以淳化的一萬五千兵力,還有他們事先運去的充足物資,再堅守幾個月甚至半年末將認為都很有可能。如果唐准將頂不住的話,那隻會是因為軍心問題。”易猛等人也很關注淳化方面的報告,從南京傳來的訊息看,易猛等人都擔心憲法師軍心瓦解,或是軍官指揮體系失控:“需要幫唐准將提高軍心士氣,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憲法師的官兵知道後方、卿院都很在意他們,友軍也急迫地想為他們解困。”
“還有他們堅持在淳化對我軍的意義。”任紅城補充道,現在淳化不僅僅有軍事上的意義,憲法師得堅持也在鼓勵著後方的民心。
“是的,任大夫。”易猛指出現在最麻煩的是淳化內外隔絕,明軍沒有辦法把他們的意願傳達進去,雖然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易猛堅決請戰:“請卿院下令公僕師率先出擊,末將一定能殺開一條血路,衝進去與唐准將取得聯絡。”
任紅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身邊的臨時陸軍部的軍管們,他們一起衝著制憲會議的代表搖頭,明軍現在無法進行大規模的反擊,隨著順軍雲集淳化附近,浙江需要相當的兵力來保衛,以備順軍分兵南下,現在浙江境內不僅僅有公僕師這支南明野戰軍,但它是最有戰鬥力的一支。
這幾位臨時陸軍部的軍官很清楚短時期內江西方面的援助是絕對指望不上的,在他們離開泉州前陸軍部剛收到一條急報:第一、二軍那邊發生了極其嚴重的上下級衝突。從北伐初始將領和軍官、軍官和士兵之間就不斷積累的矛盾,經過安慶之敗後變得更加尖銳。屢屢有士兵高喊大致是“齊公用保衛自己切身利益之類的鬼話把吾等忽悠到了軍隊裡”這樣意思的大不敬話語,還嚷嚷諸如“不當成打殺由人的牲口”或是“不替黃去病打天下賣命”之類煽動性的言論——這些本來都隱藏在下面的怨言在安慶慘敗後開始浮上明面;而第一軍等野戰單位則嚴厲批評軍法官在軍中製造了空前的混亂,以致軍隊比當初才訓練過三個月的新軍都不如——在某些方面這話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這些以往的糾紛和互相指責對制憲會議來說不是新聞,而且報紙的注意力也一直集中在南京附近的戰事上,但是剛剛爆發的衝突雖然還沒有得窺全貌,但是牽扯之廣也已讓制憲會議和陸軍部駭然,擔心如果處理不妥可能會發生大變。
“浙江的卿院選舉即將召開,”見狀任紅城就回頭對易猛說道,雖然戰事急迫,但是制憲會議不打算繼續等待,他們已經下令結束在浙江的軍管,無論如何都要按時召開各級卿院和政府的選舉:“卿院一定會想方設法把訊息送進淳化,而公僕師也決不能輕擲。”
作為制憲會議的全權代表,任紅城對江西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制憲會議緊急磋商後的結論是全力幫助黃乃明、金求德等人把事件平息掉;他們同時還祈求上蒼希望不要讓南明媒體注意到江西的衝突,至少不要在此時對江西方向特別關注。另外一條舉措就是制憲會議決心在力保浙江同時努力支援憲法師,南明的報紙不在政府的掌控之中,如果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丟擲各種各樣的噩耗——在安慶大敗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除的時候,捅出了江西的事件,並且憲法師還向順軍投降的話,制憲會議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作為制憲會議的堅定擁護者,任紅城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幫助議院渡過難關——既要保住浙江,也要讓憲法師堅持下去,制憲會議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當然,任紅城覺得這些苦惱還是先對易猛這些東線指揮官保密為好。
……
半個月後,在龍潭。
“成功了,對麼?”任紅城衝進陳偉的指揮部,剛才他一聽說訊息就急匆匆地跑來。
“是的……”陳偉點點頭打算說話。
“太好了!”任紅城興奮地搓搓手:“我立刻就走。”
“等一下,任大夫,我們只成功了一次,而之前五次都失敗了。”在前五次的失敗中,新式兵器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十個人摔成重傷,還有三人摔死,五個生死未卜。
“但是這次成功了,對不對?”不等陳偉回答,任紅城就叫道:“馬上把東西都裝上,我一個時辰內就出發。”
“任大夫,再等一等,”陳偉對制憲會議的全權代表勸說道,對方的身份是如此的重要以致不能有失:“任何新式兵器一開頭都會失敗很多次的,一次成功不可靠,再稍微等一、兩天吧,更不用說這路程要比實驗距離遠得多。”
“憲法師已經不能等下去了。”任紅城輕輕推來陳偉拉住他的手,對議會師的師長微笑道:“兩天來五次實驗中,這麼多人死了,他們也沒有等一等再上。”
“您太重要了。”陳偉懇求道:“如果您有三長兩短,制憲會議的使命誰去完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