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老者聞言又是一陣大笑,他將手中的酒碗拿起,一口飲盡。隨即再倒上一碗,遞於蘇長安身前。
蘇長安一愣,他知道這老者是要讓他飲酒,可是他畢竟不喜此道,因此便要推脫,可當他對上老者的目光,再念及老者的恩情,當下便把到了嘴邊的推脫之言生生嚥了回去。
他接過酒杯,看那碗中滿滿的一碗清酒,微微猶豫之後,便學著老者的模樣一口將之飲盡。
辛辣的烈酒順著喉嚨湧入體內,蘇長安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火燒一般,他連連咳嗽,臉色更是變得潮紅。
“這才有一點天嵐院的樣子。”老者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卻忽的變得幽深起來。“想當年你那天樞師叔祖可是能與我共飲千杯的酒客,到了你這輩,卻找不出一個能喝的,著實可惜啊。”
蘇長安一愣,他也顧不得喉嚨中的辛辣之感,看向老者問道:“前輩與我天樞師叔祖有舊?”
老者不言,又獨自飲下一碗酒水。隨即倒滿再次遞於蘇長安。
蘇長安頓時面露苦色,擔又不想拂了這老者的盛意,故此硬著頭皮又飲下一碗。
如此反覆,蘇長安便已是五大碗烈酒下肚。他的臉色愈發潮紅,神情更是變得恍惚,就連眼前看到的事物,也似乎變得不真切起來。
“前輩,如今蠻軍大軍壓境,武王浮三千守不住西嶺,而後這西江城便是首當其衝的戰場,前輩還是莫要逗留,早些離去吧。”或許是酒勁上頭的緣故,蘇長安也開始話多了起來。
那老者聞言,眉頭忽的一挑,用他那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線問道:“於你看來,那武王浮三千是怎樣一人?”
“嗯?”蘇長安一愣,因為有些醉意,反倒失了顧忌,他想了想便說道:“畏戰不出,視黎民生死為草菅,是為不仁。永寧關敗,而不援,將河山送人,是為不忠。武王浮三千,說到底,也只是一個不忠不仁的懦夫罷了。”
“......”老者聞言,忽的陷入了沉默,而後又是一大口烈酒飲下,隨即笑道:“不忠不仁,說得好!他武王浮三千便是一個不忠不仁的懦夫罷了。”
不知為何,在那時,老者聲音變得有些悲憤,又暗藏著某些不甘。
但已喝得迷濛的蘇長安卻未有聽出這其中的異樣。
他擺了擺手,打斷了這老者話。
“此等懦夫,我們在西涼浴血,他卻躲在西嶺關中畏首畏尾,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說道這裡,蘇長安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在懷裡掏了掏,隨即拿出一大把銀兩,放入老者手中。“前輩大恩,長安無以為報,日後生死難料,亦不知何時再能相見,今日這些銀兩前輩暫且收下,免得日後飲酒時囊中羞澀。”
老者看了看手中的銀兩,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蘇長安。
他臉上的醉意忽的散去,問道:“你日後有何打算?”
蘇長安聞言苦笑。
“我亦不知,天下崩裂,滿地豺狼,我身負血仇,卻不知當何處以報。”蘇長安說著,也低下了頭,似乎是因為心中的煩悶,他一把拿起桌上的空碗,竟然便自己倒下了一碗烈酒仰頭飲盡。
那股辛辣之味,直燒得他喉嚨發痛。可這樣的痛,與暈沉反而讓他無暇去思考心頭的陰霾。
常有人言,一醉解千愁。
蘇長安曾經不懂這個道理,但現在卻忽的明白了一些。
他不禁放聲笑道:“好酒,好酒!”
杯中之物,為何讓人貪戀,蘇長安此刻終於瞭然。
他言罷,便要再為自己倒上一碗。
但在這時,一旁那位沉默的老者卻忽的伸出了手,擒住了蘇長安正要倒酒的手臂。
“前輩何意?”蘇長安不解道。
老者不言,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葫蘆,取下瓶口,將其中的酒水倒入碗中,一時間整個酒肆中酒香四溢。
“喝這個。”老者的聲音在那時低沉了許多。
這葫蘆,蘇長安認得,那一日在萊雲城,他便是飲了這葫蘆中的酒水,方才治癒了內傷,破了地靈,鑄了天聽。由此可想,這葫蘆中的酒定非凡品。
“使不得。”蘇長安見狀連連擺手,此物太過貴重,他受之有愧。
“老夫這一生,從不虧欠於人,我受你酒錢,便要還你好酒,你若不喝,便是看不起老夫。”那老者這般受到,聲色內斂,大有一言不合,便要與蘇長安大打出手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