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有些意外,道:“也好,相國請說吧。”
李林甫道:“半年前,皇甫惟明因違滯君令,公器私用,被陛下褫奪軍權之事,陛下可還記得?”冷小小聽他提到皇甫惟明,心中震動。皇甫惟明此人出身天策府,乃是沙場宿將,官至隴右節度使。半年前突然被御史彈劾,說他貪墨軍銀,不奉詔令。皇帝大怒之下,將其逮捕下獄。當時朱劍秋就曾說過,以皇甫為人,絕不會如此行事,必是遭人構陷。背後八成又與李林甫脫不開干係。
李隆基想了想,點頭道:“記得,當時委派前去調查的官員還是相國推薦的。”冷小小心說果然是他。
李林甫道:“自皇甫惟明被陛下下旨貶斥後,隴右節度使之位空缺已久,乃至臨洮,白水等地軍隊無人約束,日漸散亂。況且隴右道鎮撫西南,豈可軍中無將。”“相國的意思是。。。。”皇帝疑問道。
李林甫道:“今日藉著恩賞的機會,老臣為陛下推薦一個合適人選,可暫代隴右節度使之職。”冷小小心中雪亮,暗叫糟糕,原來這老傢伙陰陽連招,構陷皇甫惟明,為的就是安排自己人掌管隴右兵權。只聽李林甫道:“神策軍神羽將軍劉清淵,精通兵法戰冊,忠勇無雙,乃是最佳人選。請陛下放心,老臣已經苦心評查此人數年,方敢給此結論。”
皇帝還未答話,太子已笑道:“皇甫將軍被貶不過幾月,相國卻已為此考察了數年,當真有先見之明。”
李林甫面色一變,自知失言,道:“太子殿下取笑,老臣身居宰執,豈能只為一個地方部隊費心。國家繁盛,各方各面皆求賢若渴,亟需各樣人才,因此平日多做準備考察,以便如眼下般不時之需。”太子不再言語,他畢竟剛被解禁,也不敢在父皇面前說太多,心中卻是暗暗焦急。此時他身旁的李芸嬈突然感到脖頸被什麼東西打中,用手一摸,竟是一小片碎樹葉。她順著方向望去,唐西瑤正對自己不停的做手勢,指著冷小小。而此時所有人都在聽李林甫說話,並未發覺。李芸嬈心下大奇,既不明白唐西瑤之意,更想不通,她距離自己兩丈之遠,怎能做到用小小一片毫無分量的樹葉碴子打中自己。
那邊廂唐西瑤看李芸嬈傻頭傻腦,完全領會不了自己的意思,只好讓齊御風故技重施,引起太子的注意。她心想多虧齊御風在此,只有他的百花拂穴手內功能做到如此精準且毫無聲息的將枝葉打過去。葉隨雲雖也可做到,但必定有破空之聲,反會引起旁人注意。待到太子也注意到了唐西瑤的暗示,眼睛一亮,俯在李芸嬈耳邊悄言幾句。
此刻皇帝李隆基眉頭微蹙,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又似乎覺得自己既已答允封賞,若是駁回豈不當眾食言。
幸好這時李芸嬈走出來,道:“父皇,詩會論賞當有先後之分才算公平,剛才兒臣的獎賞可還未領呢。”李隆基失笑問道:“你這丫頭突然想要什麼了?”李芸嬈道:“女兒要為父皇分憂。”李隆基奇道:“如何分憂?”
李芸嬈道:“隴右節度使鎮守西南,防範吐蕃,地位何等重要,豈可輕授。雖然女兒亦相信李相國一心為公,老成謀國。可父皇連那劉清淵將軍的面都未得見,對此人品性如何,是否稱職更是一無所知,若是把軍職授予,豈非草率。”
李隆基不料這女兒竟有這等卓越見識,問道:“你的意思是。。。”李芸嬈道:“若說找個合適之人,其實何必麻煩,眼前就有個極佳的人選。”李隆基滿腹疑惑,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天策府歸德中郎將冷小小文韜武略,當世英傑,再合適不過了。”李芸嬈此言一出,全場譁然,其中不少老臣點頭贊同,而那些平日對朝事毫不關心的年輕男女甚至不知冷小小是誰,紛紛左右相詢。
皇帝愕然片刻,看了看不遠處同樣吃驚不小的冷小小,拊掌道:“芸嬈說的不錯,冷卿豈非合適之人。你們說呢?”這話問的正是身邊的楊玉環和高力士。二人都道:“陛下英明。”皇帝得意朗笑,卻忽略了那個只會玩耍胡鬧的女兒,剛才竟會與平日大相徑庭,說出那樣一番話來。唐西瑤卻知那是太子李亨教的。
李隆基道:“今日與諸卿加入公主的詩會一同來此遊戲怡情,朕本不願談論政事,但相國既然提起獎賞一事,那便該當依照先後順序。公主提議冷卿為隴右人選應當在前。相國以為如何?”
李林甫不料半路殺出個李芸嬈,乾咳一聲,道:“冷將軍在軍中素有威名,自是良才,只是老臣所顧慮者,他年歲太輕,只怕。。。”
李亨打斷他道;“相國多慮了,為帥者重在治軍謀略,歲數大也未必就一定合適。漢朝大將霍去病封狼居胥,領兵時也不過二十歲。冷小小雖然年輕,但自小協助李承恩掌管天策府內外已經數年,經驗豐富,從無紕漏,這些朝中都是知道的。況且據我所知,那劉清淵也不到三十歲,比冷將軍大不了多少。”
楊玉環突然開口道:“陛下,相國和太子都言之有理,二位將軍都是難得的人才,叫陛下難以選擇,臣妾倒有個提議。”李隆基笑道:“說來聽聽,你不會是要他們比武奪帥吧。 ”楊玉環笑著搖頭,道:“陛下知我一貫不愛動刀動槍的。臣妾想既然今日是詩會,不如讓二位將軍各作詩一首,讓太白大人品評一番,誰的詩作更佳便得帥位,如何?”李隆基一拍大腿,讚道:“好主意,就這麼辦吧。”忽又想到劉清淵並不在場,道:“朕倒忘了,劉將軍不在,相國。。。。”
李林甫忙接道:“回陛下,劉清淵就在宮外等候,臣這就遣人召他入宮覲見。”
今日與會人數不下六七十,此刻都交頭接耳低聲議論。唐西瑤小聲嘀咕道:“果然是早有準備,人早等在門外了。”慕容雲清道:“這隴右節度使聽起來官可不小,怎的用作詩來決定,太兒戲啦。”葉隨雲不敢說話,只聽得頻頻點頭。唐西瑤道:“這一家一姓的天下,皇權至尊,有時候天大的事,可不就是皇上一句話一個遊戲決定的嗎?”雁無憂嘆氣道:“那個李林甫隨意就可要求安排官職,我瞧皇帝是有點糊塗了。”唐西瑤卻道:“我倒覺得恰恰相反,看適才皇帝的反應,說明他並非對李林甫言聽計從,而且似乎頗有一絲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