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緊緊的貼在牆壁上,頭偏向一旁,任頭髮垂下遮住她的面龐,努力的支起兩隻耳朵聽著門外的聲音,還好屋裡的哭泣聲並不是很大,她隱隱約約的能聽清楚很大一部分;而她最在意的只有兩句話:
“劉爺,窯子那裡說好了,只要看中一人就給十兩銀子,三天後看貨。”
“嗯,你去歇著吧,晚上你還是要看緊些莫要大意,那屋裡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說著話他不住聲的咳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死丫頭,養著你就是賠錢貨,就知道吃、吃!養頭豬還能賣錢呢,養你有什麼用?還不給我去送飯,少吃一口你會死啊。”女子拔尖的聲音根本不用紅鸞努力的去聽,她可不想聽此女子說的話。
紅鸞知道女子是劉大的填房妻子,而她所喝罵的卻是劉大死去的妻房留下來的長女春兒;聽不到劉大和吳猴的話了她也就緩緩的坐下,低著頭一動不動,呆呆的樣子和屋裡其它幾個女孩子差不多。
門不多時就被推開,聽到春兒惡聲惡氣的道:“還不給我滾出兩個來,想讓姑娘我伺候你們這些賤丫頭嘛。”她每次被繼母打了、罵了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拿紅鸞這些被騙、被偷來的女孩子們出氣。
紅鸞沒有動,屋裡有兩個年紀稍大些的起身出去,之後她便聽到手掌擊打的清脆聲兒,等到那兩個出去的人回來,她們每人的臉都紅腫起來,而另一個人放下東西就撫自己的胳膊:應該是被掐或是被擰了。
春兒並沒有走,她隨後進來掃一眼屋裡的人,然後過去一把揪起紅鸞的頭髮來:“沒有看到姑娘我進來?居然連站也不站起來,今兒姑娘不教訓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說完對著紅鸞的臉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春兒的臉上現在很不好看,被打得兩個手印子清清楚楚;但她不敢對繼母如何,在繼母面前她就像一隻見了貓的耗子,大氣也不敢喘的;所以她只能把氣出在紅鸞這些被關到屋裡要賣出去的可憐女孩子身上。
就在春兒的手高高揚起時,紅鸞忽然伸出雙手用力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紅鸞自父母死在洪水中就以乞討為生,不想被餓死的她和狗兒都打過架——雖然被咬得血肉模糊,但是她還是搶到了那半個冷窩頭;乞討的生活教給她,如果想活下去便不能任人欺凌,不然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凍餓而死。
春兒不是今天才開始欺負被關起來的女孩子,從來被她打得人只會哭叫著求饒:就是那哭叫聲才能讓她心中稍稍的好受些,不然打人也是極累的事,她還真懶得對這些女孩子動手;可是卻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敢打她!
她被推得後退幾步後仰面跌在地上,雖然沒有受傷卻跌得很痛,當即爬起來盯著紅鸞罵道:“你個賤丫頭敢打我?”雖然在家父親不怎麼喜她,而繼母天天打罵她,但她在紅鸞這些女孩子面前就是女王,被打的她當然極為惱怒。
紅鸞不答話,只是用目光惡狠狠的盯著春兒;她的目光就如同是餓極的狼一樣,兇狠的散發著殺氣。
她和乞兒打過,和惡狗也打過,最厲害的對手當然是惡狗;而她自和惡狗搶食得到的經驗就是:只要是人養的狗兒,越惡的你越不能露出一絲怕來。
狗用兇狠的目光盯著你,你就要用更兇狠的目光迎上去!它張開嘴吠叫時,你的聲音就要比它大。很多時候,惡狗自己就會丟下窩頭夾著尾巴跑開。而遇到乞兒更是如此,他兇你要比他更兇;就是憑這些紅鸞才能獨自活過一年,熬過那個漫長到被她以為永遠不會過去、春天不會再來的冬天。
所以此時春兒指著她的時候,她是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絕不會退縮一步,並且她也絲毫沒有懼意。
春兒雖然自幼看著父親為非作歹,可是倒底沒有出過門兒,說倒底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而已,哪裡見過如同要擇人而噬的狠厲目光?當即被紅鸞看得心頭一驚,反應過來後她卻更為惱怒:“你敢這樣看我,看我、看我……”她左右看看搶過去拿起一把掃帚來:“看我不打死你!”
紅鸞卻早一步衝過去,兩隻手用力的按在春兒的肩膀上把她推著向後退去,一直推著春兒到她的後背貼到牆上,紅鸞才惡狠狠的盯著她問道:“你要打死誰?”她開口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還輕輕的磨了磨。
春兒看著紅鸞眼中的兇光,嚇得眼圈都紅了,聲音裡也帶上哭音兒:“不、不打死誰。”她被紅鸞的目光、露出來的牙齒嚇到了,生怕說錯話紅鸞就會咬她一口。
紅鸞又盯著她的眼睛半天:“你當真不想打死誰?”兇光並沒有減少半分,口氣裡狠厲更是加重了三分。
春兒連忙點頭:“真的,真的。”她被嚇壞了,眼睛裡已經有些溼潤;不過她還是沒有哭出來,比起那幾個嚇得跌坐在地上、坑上的女孩子們來說是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