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束海這張人皮過於醜陋,這張桌子只坐了他們師徒兩人,旁邊都擠擠挨挨坐得很滿,也沒人敢靠近他們。他那張皺巴巴的小臉上滿是褶子,眼白全是血絲,看上去十分猙獰,此時擠出一絲笑容,表情卻顯得更加恐怖:
“你不懂,這可是人間吃不到絕味。”
說話間,老闆端著兩大碗熱騰騰的肥腸放到兩人面前,笑臉迎人:
“兩位慢用。”
嚇,老闆居然是隻老狼精,毛糊糊的手指頭都插進碗裡了!
雪河一臉嫌棄,根本沒動筷子。
粗陶大碗裡一半湯水一半肥腸,紅糊糊的辣椒油被昏暗的光線照得跟人血湯一樣,鮮紅的小尖辣椒像極了小孩子的手指頭,至於腸子,就更別說了。
這是什麼魔鬼料理啊……
“來來來,趁熱!”
束海倒是滿不在乎,掰了半個餅泡進湯裡,招呼著雪河快吃。
雪河自幼嬌生慣養,還是頭回被帶到這種妖怪開的小吃攤上吃奇怪的東西。束海也不理會她,自顧自地一通猛吃,直辣得滿頭大汗,連稀疏的頭頂上都冒起了白氣。
雪河面無表情地將自己那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束海倒是也不客氣,吃完自己這份,便抱起雪河那碗接著吃。眼看又下去一半,這才猛然一抬頭:“老闆,再上個乾鍋!”
“要得。”
雪河心情極度鬱悶,不想說話了。
“徒弟,你得學會享受生活!”
兩大碗轉眼間就吃得乾乾淨淨,束海打著飽嗝,嘴唇被辣得腫了起來,活像掛著兩條臘腸。
“哈。”
雪河又捏了一粒花生扔進嘴裡:“花生米挺好吃的,能不能打包帶走?”
“誒,說正經的。”
束海砸砸嘴,眯起眼睛說道:“這都好幾天了,你總不能一直這麼蔫著吧!就連跟你阿姐都不肯說,是怎麼個意思啊?”
“就阿姐那脾氣,我要說了,她肯定立馬就去把那慫貨給剁了!保準下頓就能出現在你碗裡,可新鮮熱乎著呢。”
“噫,還挺知道心疼他呢。”
“才不是。”
雪河扁扁嘴,不想聊他,就岔開話題道:“我說你還真是跟屎死嗑到底啊!連吃東西都得是裝過屎的,惡不噁心?”
“這世上的東西呀,得區別來看。”
束海笑嘻嘻地拿起筷子,敲了敲空碗。那碗粗陋蠢笨,發出渾濁的聲響:“若是這碗裝過屎,縱然洗得再幹淨,你也斷然不會再用;但是肥腸就不一樣!你明知它裝過屎,洗淨之後先煮後炒、端上桌來,仍然吃完一碗想一碗!”
正說著,狼老闆笑眯眯地又端上兩份乾鍋外加一份清湯,擺到兩人面前,手腳麻利地收了方才的碗筷,說了聲“慢用”便又轉身忙去了。
這份比剛那個看起來好些,有青有紅,沒有湯水,小段的肥腸油汪汪的,香味撲鼻。
束海十分殷勤地把筷子塞到她手裡:“來嘛,嚐嚐看,師父不能坑你!老好吃了。”
雪河彆彆扭扭地拿起筷子,不大情願地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裡。鮮辣脆爽,噴香又有嚼勁,彷彿開啟了新世界大門!
束海見狀笑道:“怎麼樣,沒騙你吧?”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確實挺好吃的。天庭的菜譜裡可沒有內臟這種東西,雪河開始只是覺得新鮮,豈料那肥腸富有彈性又口感香滑,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竟然有點欲罷不能。也難怪在深山老林這麼偏僻的地方,竟然還有如此多的顧客,果然是有些緣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