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六十七章 汙力蛛蛛

杯雪點頭說好,接著便將琴收起,引著雪河向鬼谷深處走去。

雪河有心去牽馬,然而那固執的畜生卻是打死不肯再前進一步。西極烈日在天馬當中雖是出列拔萃的,卻並非戰馬;尤其主子不在身邊的時候,沒想到竟是如此膽小,剛嗅到前面有些陰邪之氣就止步不前。

“好吧,你乖乖在此等我!不許亂跑!”

雪河無奈,囑咐它幾句,便將韁繩拴在邊上一根石柱上,拍拍它的脖子,轉身隨著杯雪去了。

沒想到,這山谷越朝前走地勢越低,視野越來越開闊,簡直別有洞天的感覺。然而陰氣也越來越重,雪河不時仰起頭看看漸漸變小的昏暗天空,心中隱隱感到不安,竟有一種在漸漸步入陰曹地府的感覺。

身邊開始不時地冒出些奇怪的影子,有的半浮於空中,有的面色青紫,有的頭上長角,彷彿地獄來的凶神惡煞一般。見來了生人,卻也只是打量她一番便各自走開了。

雪河披的這人皮囊,凡夫俗子自是看不出什麼;若是遇到有些道行的術士小仙,多少還是能看出與凡人有些細微差別,畢竟靈魂與肉體是拼裝的,不像原裝的那麼貼合緊密。不過說起來最厲害的,就是哪怕是去了陰司,也不會有鬼差來糾纏,到底是死人皮囊,雖有氣息脈搏卻也都是體內蠱蟲造出的假象,一身陰氣與死人沒差。

要不怎麼說是高階貨呢!當初祝始天尊拿給她玩的時候也說過這些好處,她只當那是吹牛;沒想到如今到了這魑魅魍魎的地盤,才發覺他說的竟都是真的。

石壁上插著火把,燃著青藍色的鬼火,緩慢跳動著的光線將這一切映照得更像是塊安息之地,身邊晃的全是些長相古怪的鬼怪妖魔,像雪河這般妝扮普通、四肢健全、容貌姣好的反倒顯得有些扎眼了。

起初,杯雪的腳步還算輕快,然而走了一會兒便慢了下來,不時左右張望,甚至走走停停,方向也是忽左忽右。

方才聽這姐姐彈琴就覺得她腦子不大靈光,莫不是迷路了吧?

“仙女?”

雪河忍不住叫了一聲:“咱們這是去哪?”

沒想到杯雪猛然回過頭,一臉驚訝地望著她:“你是誰?跟著我幹嘛?”

……服氣。

雪河放棄地嘆了口氣:“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杯雪聳了聳肩,莫名其妙地轉過身,朝著一個方向施施然地走去。

雪河決定還是不跟這個錦鯉一樣善忘的妖類較勁了,笑了笑,像個路人一樣轉身離開。看來斷掉的琴絃就算是接續上也是無用,就像碎掉的美玉,哪怕是手藝再好的匠人也不可能將它修復得完好如初。

猛然之間,沒來由地,她就又想到那枚碎掉的玉玲瓏——其實本是無心之失,原也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物件,但當它粉身碎骨的時候,她卻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淵般的絕望。就像那次處刑司,她故意將那物件歸還給他、還說了再不相見的狠話,他的眼神就是這樣子的。好像痛到無以附加,讓人看得心疼。

於是,才剛走出兩步,雪河心裡覺得不妥,猛然收住腳步,回過身來。

杯雪走得很慢,那背影彷彿一個失了魂魄、漫無目的在世間遊蕩的女鬼。

師父曾說,愛得越深、越執著,失去時便會傷得越痛,痛到無法承受。凡人痛到極致便會死,死亡便是所有痛苦的終結;而她是個不死不滅的琴靈,哪怕痛徹心扉也將無以解脫。

就像那根繃得太緊的君弦,剛強太過,終不能持久。

於是那根弦終究斷了,執念成魔失了心智,唯有痴了傻了,方能不知痛苦為何。

望著那失魂般的身影,雪河不禁又有些自嘲:聽她撫琴之時,自己尚知她君弦太高、與無射律只怕不配,然而反觀自己卻又事事爭強好勝、力求完美,結果將那覃柏逼得退無可退,幾近崩潰……

唉,罷了。

“杯雪!”

暗自思量片刻,雪河終究還是改了主意,張口叫住她。

四哥的心性雪河自然是知道的,他認準的事任誰也是說不得、勸不得,又豈容你們姐妹推來讓去的?他那人說話又向來不留情面,能想出留詩罵人這種事也真是沒誰了。

就眼前這情形看,多半是杯雪被他羞辱之後自斷了琴絃,從此變得瘋瘋傻傻。停雲看不下去便替她續上琴絃,但大約是材料不盡人意,又或是法子不對、修為不到,一時貪圖急功近利,便靠著吸人陽氣、攝鬼魂魄的邪術增進修為,才漸漸修成了此地的魔頭。

若是將三哥他們喊來剿滅妖邪,雖然事情肯定可以解決,道義上也完全說得通,但只怕感情上虧欠太大——完全的渣男作風嘛!

就是仗著人多欺負人!呸。

此時杯雪聽到有人喚她,便又回過頭來:“……你怎知我姓名?”

雪河沒好氣地一笑:“你告訴我的啊,這麼快就忘啦?”

“啊?”杯雪一臉迷茫。

“小姐姐,我看你生得美若天仙,可剛剛才答應過人家的事,怎麼轉眼就給忘記了呢?”雪河故意撅起嘴來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