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七月拒絕了,“不了,聶勳,我自己去,那是我和楚煙之間的事情。”
就這樣,宋七月提起行李出發。
宋七月不是沒有想過回國,終一天她要回去,回去港城。但是她沒有料到,自己原來提前返回,前往的地方不是港城,而是一座距離港城十萬千里,遙遠的在國家另一個方向的盡頭,那麼遙遠的城市,那麼遙遠的城鎮。
在遼城地界的小鎮上,宋七月終於到來。
她順著記錄下的地址,找到了那所保育孤兒院。一切都是陌生的,這座小鎮安寧,可是陌生。那孤兒院的院子,種植著芳草,有孩子們的歌聲,正是早晨的時光,一切都在晨光裡染上了顏色,宋七月跟隨著接待她的主任,走進了孤兒院。
在院長的辦公室裡,宋七月見到了徐院長。面對徐院長的時候,宋七月還有些侷促。因為一路的慌忙和不安,讓自己看上去很憔悴慌忙。她試圖平靜,卻不知怎麼回事,發現自己不能夠。
“宋女士,很感謝您能不遠千里過來這裡。”徐院長的笑容分明是溫暖的,但是宋七月的手腳冰涼。
大概是這裡太冷了。
“您和楚女士,是親姐妹?”
宋七月點頭,卻也是搖頭。
“那您是姐姐,還是妹妹?”
“妹妹。”宋七月一開口,她發現自己的聲音發澀,“她是我姐姐,比我大幾個月。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姓,但是我們一直都是親姐妹一樣。她有什麼事情,就找我。我有什麼事情,就找她。只是,她走了,我當時沒有來得及攔住她,問問她去哪裡……”
宋七月說的凌亂,發現她這一路上已經積壓了太多的不安,這一刻像是洪流亂竄了一般。儘管院長還在安撫,可她根本停不下來,只在那混亂裡邊,她的視線散亂,卻一下定住,她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哽住了,“徐院長,沒關係,請您坦白告訴我,我姐姐,她……”
“她是不是已經死了。”宋七月很是沉悶的說,卻發現這一刻自己竟然真的可以如此平靜。
徐院長道,“楚女士她沒有死,只是她現在昏睡不醒,已經有很久了。她發生了意外,是車禍。”
宋七月腦海裡嗡一下過去了,她昏迷不醒,她只是昏迷不醒,“所以,她沒有死,沒有死是不是?”
“是,她沒有死,只是昏迷不醒。”徐院長又是說,說起了意外會發生的緣由和經過,“那天半夜裡,孩子突然發燒了,她就抱著孩子去醫院。司機車開的快,但是路上遇到了貨車,轉角的時候沒注意,兩輛車子就撞了。計程車司機當場就沒了命,貨車司機也是翻了車。楚女士整個人被壓倒了……”
“那她的孩子?她的女兒?”宋七月還不知道這孩子是誰,長什麼模樣,一顆心懸起。
“她的女兒被楚女士很小心的護在懷裡,很奇蹟的,毫髮無傷,送去醫院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在醫院裡治了發燒後就好了。”徐院長如此說道,“只是楚女士,雖然也急救了,但是還是沒有醒過來。醫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也許很快,也許需要很長時間。”
宋七月沒有繼續問下去,更也許是一輩子的時間。這樣的車禍,這樣的恐慌在真的面對了以後,宋七月突然鎮定下來。或許是因為君姨還在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場景發生,或許是因為她還活著,並沒有離開。
“楚女士陷入昏迷後,就一直住在醫院裡,她的醫療保險都是夠的,而且她還有存款,也夠負擔孩子的生活。只是孩子就一個人了,她也沒有親人,就只能住在我們孤兒院。今天是課外活動,老師帶她出去了,下午就會回來。”徐院長又是道。
宋七月點頭,“謝謝您,還請您告訴我,她在哪家醫院,我想去看她。”
從孤兒院出發,宋七月來到了附近的醫院。其實小鎮不大,不用多久都到了。醫院也是陳舊的,卻是很乾淨。到了那病房前,宋七月的步伐停住,旁人在說,“楚女士就在這間病房裡。”
宋七月的呼吸一下沉了,卻又是緩緩而出。她的手終於扣住那把手,將那扇推開了。推開的,不僅僅像是一道門,更像是推開了她和她之間的那幾年。她終於又來到,她的面前,瞧見她安睡的模樣,白皙的肌膚,沒有血色,因為只靠營養液而存活的楚煙,早已經沒有了從前的光鮮和靚麗。
宋七月的步伐一步步前來,她在她的床畔看她。兩人相見,卻是這樣的相顧無言。
只是忽然,宋七月輕聲道,“小煙,你太壞,你太不夠意思,自己一個人來了這裡,也不告訴我一聲。如果不是因為院長給我寄郵件,我怎麼能來見你?”
就在方才宋七月離開的時候,徐院長對她說因為孩子的原因,我們還是想要和她的親人聯絡。楚女士的聯絡人裡,只有儲存了你一個人的郵件,所以我們才發了郵件給您,看看能不能聯絡到。
那唯一還儲存的郵箱,她還一直儲存在裡,是唯一的聯絡人。
她早就沒有了親人,她的母親已經不在,她的弟弟,還有她的父親,他們全都不在。
只有她,只有她了。
宋七月微笑著,本來想好久不見應該是高興,此刻不是不高興,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眼睛已經紅了,那樣的酸澀,她不禁問她,“為什麼沒有再聯絡我?為什麼沒有再找我?為什麼一封郵件都不給我發?為什麼一個人走的那麼遠?”
她一直在問,一直在問原因,其實宋七月想要問的還有太多,太多太多的不為人知,想要知道她離去後的一切,想要知道她的孩子,又是和誰生下的,想要知道她一個人成了單身母親究竟知不知道辛苦。
但是宋七月說不出話來,她只是坐在那椅子裡,靜靜看著楚煙睡著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