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驟起。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疾馳而來,枯黃而寬闊的草原上,頓時揚起一路煙塵。
不一時,那匹紅馬已經奔到廳前,一聲長嘯,馬背上躍下來一個身著紅袍的男子,年約五旬,五短身材,白麵長鬚,頭戴豸冠。
正是靠山幫執法長老朱鎮山。
其人精通筆墨、擅長律令,執法公正、鐵面無私,深得幫主賞識。
當然,也受到了眾多幫眾的擁戴
只是擁戴。
看面相,他當然是個慈眉善目的人。
可在靠山幫,幾乎所有人都對他懼怕萬分,唯恐躲避不及……
那侍衛見長老下馬,緊走幾步,雙手抱拳,高聲說道:“參見長老!幫主有請!”說完,一隻蒲扇一般的大手“唰”地擺出個“請”的姿勢。
卻說那朱鎮山,對眼前的侍衛似乎時而不見,隨手一扔韁繩,徑直走到廳前,站在門外衝裡面拱拱手,低頭彎腰走了進去。
早有那眼睛手快的斥候,幾步上前,替長老牽住了棗紅馬……
靠山幫向來注重情報,探子斥候漫天飛躥,無須安排無須交代,自有人早將上次出戰大漠的情況調查得清清楚楚。
連戰死弟兄的屍首都搶了回來。
一本冊子擺在幫主面前的木桌上。
他一頁一頁地翻看著,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上次遇襲,戰死弟兄三十二名,損失良馬二百一十五匹,隨後出戰大漠,斬殺流沙幫餘孽七十五人,途中遇襲,朱雀堂堂主祁飛鷹以身殉職,以下幫眾二十人遇襲身亡……
看似平淡的數字,遮不住背後的血腥,連以嚴酷而著稱的朱鎮山都禁不住砸起了嘴巴,可他的臉色,永遠靜如止水、波瀾不興。
看著看著,他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慍色,一行正楷小字映入眼簾:斥候杜富貴、李福田二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人帶馬,下落不明……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看了看坐在側首的朱鎮山,微閉的眼睛中,彷彿射出兩束利劍,直刺得大名鼎鼎的執法長老朱鎮山慌忙垂下了腦袋,下頜的長鬚微微抖個不停。
“叮鈴鈴!”桌下的金鈴又響了起來。
他一拍桌子,隨著大門開啟的聲音,一個腰懸金牌的侍衛一下子躥了近來,幾步跨到他跟前,下跪抱拳,搶著說道:“探子來報,方才有不明人物出沒在兩界山,疑似杜富貴、李福田……”
“……”他喉嚨一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手一揮,那個侍衛連忙退了出去。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容忍幫中有逃兵出現。
自從馬頭刺青刺上胳膊的那一刻起,不管是誰,都已將自己的一切交給了靠山幫!無論老幼、無論尊卑,無論勝敗、無論生死。
他也知道,這世上本沒有常勝將軍。
很多弟兄就在眼皮底下倒下了。
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連他也不清除到底戰死了多少幫眾?
但從來沒有人叛逃。
敗將猶可恕,逃兵不可饒……
“叮鈴鈴!”那個純金打造的鈴鐺又響了起來。
坐在木桌旁的朱鎮山驚恐地望著幫主,白淨的麵皮早漲得通紅。
方才那個侍衛又跑了進來,單膝跪地,語無倫次地喊道:“馬!馬!黑馬!兩匹黑馬……”一邊說,一邊不顧禮儀地轉過頭,一根修長的手指拼命指著外面。
“呵……”他一聲冷笑,看了看朱鎮山,坐在交椅上的身子穩如磐石,一動不動。
卻說那朱鎮山早已領會,一下子躥了起來,轉眼功夫,已站在來門外。
兩匹黑色的駿馬,昂然站在門外,陣陣烈風吹起它們的鬃毛,顯得神駿無比。
“好馬!好馬!”朱鎮山喃喃地說著,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黑馬汗涔涔的脊樑,眼中滿是慈祥與愛意。
“稟長老!在下已查清,這兩匹馬,確係杜富貴、李福田二人坐騎無疑……”一個短衣斥候趕上前,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衝朱鎮山說道。
“好馬!好馬!”朱鎮山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依舊唸叨著,慢慢撫摸著黑馬飄逸的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