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呼嘯,那聲音嗚咽而又深沉,彷彿來自天外的悲鳴和怒吼。送別了老鐵匠和丫丫,陳陟南飛也似的狂奔到了酒館。
此刻的酒館依舊是飽經風霜的樣子,門前的兩根柱子歪歪斜斜,上面的燈籠隨著秋風的吹動而肆意飛舞。門也早已破舊不堪,上面的斑斑鏽跡,似乎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一切如舊。
唯有大門緊閉。
看著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的酒館,陳陟南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他輕手輕腳的走上前來,輕手輕腳的推開酒館的門,甚至輕輕地用耳朵聆聽著這破舊的門被推開時由於生鏽了的合頁摩擦時發出吱嘎的聲音。
陳陟南做的一切都是那般的輕悄悄。他生怕任何一絲聲音,將會打破了他此刻正在做著的一切如舊的夢。
好在門開了之後,他的夢還在。
酒館裡十二張桌椅拜訪整齊,大廳裡一塵不染。一切就如同他昨天清晨離去時的樣子。
陳陟南那顆懸到一半的心終於又放下了些許。
或許那些人只是殺了鐵匠和丫丫,只是在廣場上殺了不知道什麼人,但是酒館沒事,我的家人沒事。陳陟南暗自自我安慰道。
酒館此刻寧靜的如同另一個世界,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或許虧了這份寧靜把酒館開門的聲音傳到了屋後吧,酒館後門的簾子被掫開,陳陟南面前出現了一張他心心念唸的臉。
柳夢涵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只是此刻的陳陟南,卻並沒有因為再一次看見柳夢涵而產生任何的喜悅,那曾經只要看到柳夢涵的一顰一笑就會心跳加速、面色通紅的少年,此刻那懸著心,猛地停頓了一下,然後跌落到了谷底。
陳陟南眼前的柳夢涵雙目通紅,她額上的一縷秀髮因為忙碌而變得零亂,那一頭秀髮只是粗略的在腦後紮了一個馬尾。她袖口輕輕捲起,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的肌膚裸露在了空氣之中,而此刻的手裡,還握著一條柔軟的毛巾。
陳陟南在柳夢涵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慌亂,看到了一絲擔憂,也看到了一絲哀傷和痛苦。此刻,什麼都不用說了,陳陟南立刻明白了,他明白他的家裡也必然發生了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一股無名的憤怒讓陳陟南瘋狂了,他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理智,竟一把將眼前這個讓他愛到了骨髓裡的姑娘在身前撥開。巨大的力量讓失去了武功的柳夢涵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地是硬的,柳夢涵摔在上面,摔得很痛,她抬起頭,看向陳陟南,卻被眼前的陳陟南給深深嚇壞了。
只見此刻的陳陟南,彷彿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他的雙眼已經看不到一絲的眼白,血紅的眼眶包裹著黑色的瞳仁,黑色和紅色彼此交融,就如同那傳說中煉獄裡的熔漿一般。他的額頭青筋根根凸起,彷彿一條條毒蛇盤踞在了他那憤怒的臉上。陳陟南的頭髮原本柔順的順在腦後,此刻竟然有直立起來的預兆,彷彿一根根鋼針,要擺脫他的束縛,飛射向造成這一切惡果的惡人。
陳陟南並沒有理會被自己推倒在地的柳夢涵,徑直跑到了父母的臥室。之後,他便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的母親坐在床旁,那原本灰白的頭髮此刻竟然如同飛雪一般,全都變得潔白了。那原本並未因時光的流逝而依舊流連在母親臉上的溫柔和秀美被憔悴和蒼老替代。母親似乎這短短一天裡,竟然老了十多歲。
而母親的身旁,便是躺在床上的父親。那原本高大偉岸的父親啊,此刻昏迷著攤臥在了床上,他原本紅潤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憔悴不堪。陳陟南想要握一握父親的手,對父親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父親已經沒有手了。
一隻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