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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大船的影子

他竭力移動行將就木的軀幹,艱難跋涉一段距離,用爬這個字眼,則更為貼切。

他來到船尾,掀開簾布的剎那,一望無際的白色迷霧將他包裹起來。

清風拂面帶來溼漉漉的水汽,空氣乍涼,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耳邊又傳來漁歌:

打漁的漢子呦,披太陽呦,比得過星辰仙君,不穿袈裟呦,不做佛唉,一二兩的小酒下了肚,嘿,天地誰人奈我何哈,天地誰人奈我何!

他聞聽漁歌就在近處,於是縮著眼眸,尋找起來,待得視線穿過迷霧,兩艘漁船的輪廓在江面上起起伏伏。

等一艘小魚再飄近一點,一個黝黑身影,也看得清楚了,光著膀子的年輕水手站在船頭,一手撐著竹篙,篙伸入水下,帶起一道道浪花。

“漁夫!”陸謙玉想了想,覺得這個稱呼並不恰當,他喊道,“兄臺,可否問個事?”

水手瞪著倆黑黢黢的眼睛,找了半天,終於發現了陸謙玉的小船。隔著薄霧,他對著這邊微笑了一下,熱情的招招手,“我的朋友。”他解下長篙一段的毛巾,在脖子上擦了一把,接著說,“你說什麼呢?我的朋友,你可以再大聲一點!”

隨後,水手揮著長滿肌肉的胳膊,竹篙在水下加快了攪動,靠近過來。

看見陸謙玉,水手不由得暗暗吃驚。

只見面前這人,手扶船艙,煢煢孑立,頭髮凌亂,一身長袍沾著血跡,佈滿了大大小小洞和劃痕,傷口清晰可見。此刻,他的臉色比迷霧還蒼白,帶著一絲秀氣,雙眼翕動,發出明亮的光芒。

“哎呀。”水手慌張的大叫,“你這是怎麼了?”

陸謙玉苦笑,說道:“跟人打了一架,敢問這是什麼地界了?”

“往前不遠便是麒麟峰!”水手不假思索的說,接著他更詳細的補充著,“我們正在它的腳下。很快,你就能見到麒麟峰的壯麗之美了。”

“那麼,距離麟州城,還有多遠?”

“莫非你要去麟州?”水手臉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陸謙玉點頭,“對,我迷路了。”作出這個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講,極為痛苦。

麒麟峰,聞所未聞,他那也沒去過。

他的人生,此前是一個被框住的世界,離開了邊框就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回麟州,不可能了。”水手帶著堅定的口氣說:“你知道嗎,你正在往麟江下游去,而麟州在上游。”水手說完,用手指了指迷霧,那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

陸謙玉弄清了方向,拱拱手道:“可我只能去麟州。謝謝你的提醒,你可真是個仗義的好人。”隨後,他思考著,如何划船回去這個問題,船上沒見船篙,或是其它什麼能夠加以利用的東西,那麼這就成了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他想再回到船艙去看看,剛走了一步,腿好像兩隻柳條似的,無法支撐著他的上身,他摔倒下去,幸而手扶著船艙,他才沒倒下。

水手皺著眉頭,連連哀嘆,“看你傷的不輕,我很擔心你。”

陸謙玉沒在言語,咬著牙,再次倔強的挺直腰桿。

水手帶著一絲苦笑,說道:“我勸你,還是先養傷比較現實。這裡距離石頭城不遠,你可以到那落腳,等身體痊癒了,才方便返回麟州!”

陸謙玉用微笑回應,繼續跟支離破碎的殘軀作鬥爭,最後他向命運折服了,他甚至沒辦法輕鬆的回到船艙去,更別說沒有船篙,他該怎麼劃回去了。

“聽我的吧。”水手又說:“這裡距離麟州城,至少三天行程。按照你現在的樣子,怕是要走上十天,或者,你可以找一個水手來打代替你撐船,那樣快得多。”

陸謙玉認為這不失為一個辦法。可他又意識到,那需要錢。他摸遍了全身,除了大小傷口,分文沒有。

“我沒有錢。”

“恕我愛莫能助”,水手聳聳肩,紅著臉,頗為不好意思的說:“朋友何不照我說的辦,先去石頭城養傷,等家人過來?”

“家人?”陸謙玉想。

他仰起頭來,空洞的眼神在水手看來一點也不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而像是歷經生活大起大落的耄耋老人。

小樓被武陵風迫害致死,浪流與石翁下落不明,陸家被陸刃霸佔。

天地悠悠,大無邊際,家在何方?他彷彿一無所有。只剩下他一個人,一條船,一把劍,劍還是斷的。

這時候他愕然想起,事發突然,父母留給自己的神秘小盒遺留在了酒館房間,說不定此時已經被陸刃所得。

一時間,陸謙玉陷入絕望。

“祝你好運,我可憐的朋友。”見陸謙玉不再說話,水手繼續哼著漁歌,撐篙遠去。將陸謙玉的小船,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此間,天地陡然換了一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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