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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徐望申答應下嫁秦薊陽,已經過去了七個年頭。
關於堂堂魔都、新中國的經濟中心、一朵不愧為“東方明珠”的高嶺之花,竟然會答應和那個皇城根兒底下住了幾百年、也曾暗搓搓地趁著別人沒看到時一試龍袍此處無歷史意味)、如今又重新戴上了首都這頂大帽子的帝都大大結婚
——而且還是帝都娶,魔都嫁。
全國人民都表示不可思議。
特別是餘下的那32個省,除去幾個滿臉喜色嘿嘿直笑的腐女,其他人多少都有點你們他媽的逗我的心態在裡邊兒。
掐得要死要活的帝都魔都,怎麼就能在一起,還特麼結婚了呢?!!!!!
關於結婚這件事,秦薊陽在家裡已然邁入了人生贏家的行列,鑒於其娶妻的難度系數,秦薊陽身邊總不乏前來取經的光棍比如南邊的土豪韋越海。對此徐望申覺得根本就不可理喻,你們怎麼不來問問他是怎麼死乞白賴的求我嫁給他的?最嚴重的時候秦薊陽居然有了一副打算開班講課的架勢,徐望申簡直忍無可忍,當天夜裡一腳把秦薊陽踹下了床。
“去跟你那個哭著求著嫁給你的上海睡,去!”
看著秦薊陽只好從床底翻出搓板還一臉委屈不滿的樣,徐望申覺得自己給他丟了床毛毯還沒有打消打算明早給他做黃魚面當早餐的主意真是太好脾氣了。
秦薊陽在床腳哼哼唧唧,徐望申給這人吵得根本睡不著,困得要死的徐望申想為什麼一個省也能得神經衰弱這種病?思索無果。於是只好就著床頭邊還沒關上的燈光輕手輕腳地閱讀自己也記不清是哪個年代買回來的原裝書。泛黃的紙張和昏暗的燈光看得徐望申頭昏腦脹,排版和印刷質量在今天都顯得那麼的粗劣,連文字內容也是那麼晦澀難懂,能被他放在床頭櫃上想來一定是欣賞它作為催眠利器的用途。
在雲裡霧裡序列頻頻的閱讀之後徐望申終於有了睡意,正打算關燈叫秦薊陽回來睡覺——跪搓板就只是是走個形式而已,徐望申背後又沒張眼睛,秦薊陽要是半裹著毯子半墊著屁股坐在搓板上,徐望申也是不管的。當初秦薊陽來求婚的時候徐望申就調笑說:“我們上海女婿都要是妻管嚴的噢你曉不曉得啦?”,明擺著是在調侃秦薊陽那北方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和自尊心又強的性子。可萬萬沒想到,這人的臉皮也是厚的沒譜了,雖然不是大庭廣眾,但也還是有那麼一兩對沉默著的好奇的雙眼不時往這邊斜瞟一下瞧。只見這人咣當一聲從身後放下一塊搓板,徐望申就心說今天不是愚人節吧。接下來的劇情更是徐望申想也沒想過的,秦薊陽就真的有如切瓜砍菜一樣利索的單膝跪下去,眨眨眼說我曉得啊,徐少爺你嫁我唄?
秦薊陽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模樣像極了北京城裡那群大院子弟,紈絝而自負。盯著徐望申的眼睛又亮又深,帶了點笑意在裡邊。徐望申愣了,饒是徐望申也愣了,想從這個人的眼睛裡找到猶豫,或者隨便找到點什麼能夠讓徐望申懷疑讓徐望申拿來作為拒絕理由的成分也好,但是沒有。
沒有,除了深邃而堅定的笑,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徐望申知道自己栽了。
直到徐望申懷著一顆傲嬌著也要強作高冷的心別別扭扭極不自然的答應下來,秦薊陽立馬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苦著臉抱怨說老婆你太不懂得疼人爺這一跪是塊兒板磚也給跪碎了這得有多疼你造嗎?說著又摸出幾張列印紙來,抽出最後一張遞給徐望申。
徐望申還沒來得及罵人說你剛進我家門我們只是口頭協議八字都還沒一撇你這就叫上了。定睛一看,紙上早就戳好了倆鮮紅的鋼印,一個是北京市東城區民政局,另一個徐望申倒是很熟悉,不過一般是在公務檔案上出現,章子上邊兒赫然刻著“□□辦公廳”。
“……”
下面還有幾個已經簽好了的字,那字跡從裡到外透出一股王霸之氣來,且十分的帥:
□□北京市秦薊陽
……
敢情你他媽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秦薊陽做賊一樣的動作看起來倒是相當有他是不請自來的自知之明。徐望申原本是想要發脾氣的,身後忽然多了一雙手攔腰摟過來。徐望申被他攏進懷裡,秦薊陽好像知道徐望申沒睡著,耍流氓一樣嘴唇貼著耳廓說,不氣了啊。
他故意把聲線壓低,好像要去撩撥誰。徐望申的脾氣和別扭勁一下又上來了。秦薊陽五指擠進徐望申的指縫,纏得緊緊的,他掌心寬大覆著徐望申的手背,兩隻手貼得嚴嚴實實,咬合緊密的指節、兩枚金屬指環也貼在一起,軸著了骨頭有些悶悶的疼。
徐望申沒什麼好氣的、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以後托住你的下巴。”
窗外還有雨聲,帶著密密麻麻催眠似的的節奏,結實的肌肉隔著襯衣貼著面板,秦薊陽的體溫暖得讓徐望申眼皮發沉。
有好多未說出口的話,隨著張開的手臂袒露的懷抱噴薄而出,一直堆砌到伸手無法觸碰的地方,遍佈視野所及的逝去的時間和凝固的記憶中,日積月累成搖晃的地基。
徐望申也不是不知道秦薊陽憋了一肚子的牢騷,又偏偏扯不下臉。
關於秦薊陽那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徐望申深有感觸。秦薊陽的好面子不同平常人是浮於表面的,他既然能幹得出大庭廣眾之下撲通一聲單膝下跪在搓板上向另一個男人求婚這種荒唐事,你就不能指望這個人的下限會高得到哪去。倒不如說,秦薊陽這個人樂於做那些荒唐、沒下限並且沒節操的事來向世界展示他強大的內心。
換言之,秦薊陽就是怕露怯。
說不出口的,愛、謊言、歉意以及悔恨,振動的聲帶、翻卷的舌頭像是在觸碰禁忌。於是謹慎的、做什麼都總是要遊刃有餘,至少是看起來遊刃有餘的兩個人,一句喜歡,一句在乎說出口來比天上下紅雨還稀罕。
但是沒有什麼辦法,愛情從來都是一場相互妥協的角鬥注)。
沒有牢固的基礎,沒有堅實的磚牆,沒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沒有盤根錯節的歷史淵源。只能像有機物的合成,裝滿初始的原料,在名為生活的催化劑裡,一點點的補充藥品,一步步的取代加成;一點點的修正錯誤的重心,一步步的邁向相互牽制的動態平衡的終點。
徐望申收到秦薊北發來的微信時,他和秦薊陽已經整一個月沒有聯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