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翠微(4)

翠微4)

澄意山莊。

今年初夏的雲州格外多雨,青石板都要被積水浸透了似的,對著光望去,茫茫一片青白。

山莊裡挖有大湖,引的是雲山河流中的活水,甚是清澈純粹,泛著稚嫩的綠波。

偶爾,白霓裳無心操持座下的幾個徒兒了,便會叫程芙替她管一管幼徒,師姐帶一帶小師妹,又能怎麼樣呢?

湖心亭再細雨濛濛,小師妹每練完一套動作,便要跑出去玩上一會兒,好在她很守約,不會一去不回,又很自覺,從不一個人到危險的水邊去。聽聞莊主兇巴巴的,哪個孩子擅自到水邊玩,那可不得了。

未過多時,小師妹去而複返。

“玩夠了?”在這湖心亭裡,程芙什麼都沒做,僅是眺望遠處漣漪蕩漾的湖面。

“玩夠了!”小師妹笑呵呵的,湊到程芙耳邊,“我聽了個故事,講給你聽!”

程芙洗耳恭聽。

小師妹故弄玄虛,非要程芙湊到她嘴邊來,細細聽她講:“我聽說有個什麼公主,把伏光門的大師兄殺啦!”

程芙一驚,伏光門大師兄她是見過的,可是怎會傳出魏澄死去的話來?

她問道:“什麼‘公主’?”

小師妹愣了愣,顯然沒有記住,遂又撐著傘跑遠,不久之後,再蹬蹬蹬跑回來:“我問到了!是水月谷的少谷主——不是公主,把伏光門大師兄殺了!”

宛若天方夜譚,但又不是全無可能的話在程芙耳畔炸開,她倏然仰起頭,錯愕道:“聽誰說的?”

小師妹脆生生道:“喬師兄,大的那個。”

“你喬師兄成日裡沒幾句靠譜話。你來吃點心。當心,不要拿掉了。”雲淡風輕的程芙望遠處瞥了眼,好像湖面深處就有答案。

她的手竟也往湖面靠近,越來越遠、越來越低——啪,一盒才啟封的芙蓉酥落地,摔得粉碎,不能吃了。

“師姐還真是烏鴉嘴……”小師妹顫顫巍巍彎下腰,早聽說程師姐嘴巴靈,說什麼應什麼,今日一見,果真半分不假。

小孩子嘛,再大的驚訝也抵不過傷心,她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也是白霓裳膝下最小的徒兒,受到的愛護太多太多,年紀也小,以至於不能承受芙蓉酥化作碎粉的痛苦,頭一仰,放聲大哭起來。

萬幸僅是斜風細雨,程芙沒有花言巧語哄孩子的本事,只能拿出行動來:“我領你進城再買一份,千萬別哭。”

小師妹眨巴眨巴眼,真就不哭了。

程師姐嘴巴靈,但也不騙人,值得相信。

師姐妹略收拾了地上的芙蓉酥,便同撐一把傘,進了雲州城。

澄意山莊的名氣傳遍江湖,遑論是雲州,城裡認識程芙的人不少,驛站信使便是其中之一。

“程姑娘,剛好有你的信!有好幾封,都是這幾日陸續到的。”

程芙便松開師妹的手去接信,她還以為是海雲關的阿婆阿公來信了,可信封上卻寫著“方擷真”三字。

方擷真……這個節骨眼上來了信?程芙烏眸稍眯,從小師妹口中吐出來的“故事”,她還來不及求證,方擷真竟就來了信。

這令原本不急的她也急了,匆匆迎著雨拆開信件。

第一封信言辭激動。

「程姐姐,見字如晤。不知你可否聽聞近日之事?分明是伏光門逼我在先!他們口出狂言,詆毀我娘。你見過我娘,當知曉她溫柔可親、護我極深,我萬萬不能容忍旁人的汙衊!可我殺人了,我從未殺過人,我成了和武綠華之流一樣的人!」

第二封信短短幾個字,令人毛骨悚然。

「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程芙的心隆隆跳了幾聲,可是到了第三封,她竟幾乎讀不下去了。

因為三封信接連讀下來,所體會到的情緒、措辭風格都變化得太快,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在她眼前瘋了。

「程姐姐,你殺過人嗎?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平靜的話語,與前頭兩幅大相徑庭。

程芙喉間輕滾,問道:“這幾封信,都是什麼時候寄出的?”

信使答:“這,我們也不好說,只知都是昨今兩日到的。路途上因為什麼事耽擱了,導致間隔數日寄出的信在同一日收到,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