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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

宗祠

適才還威風凜凜的李懷璟一聽這話,表情都凝固成了尷尬的形狀,蒼白的回懟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他們倆的相處從始至終都是周瑜打黃蓋,李懷璟願挨,無論對方是蕭四還是沈鶴亭。

沈鶴亭朝北揚了揚下巴:“娘娘如今是胡哈拿最大的籌碼,他不會讓奴才見到娘娘的。不過李見曄帶著她走不遠的,應該會停在馬赤木的駐地,離天鷺江很近。”

李懷璟急道:“既然你都猜到娘娘在哪,為何不跟我們一起去,咱們繞道過江,救娘娘回來啊!”

沈鶴亭笑著搖頭:“胡哈拿在天鷺江見不到奴才,一定會殺了娘娘。奴才會拖住胡哈拿,殿下須盡快去救娘娘。你們從東邊走,看到歪脖子楊樹再過江。上山,進蕭氏宗祠,雕像下面有火器。雕像之後是暗道,出去就是韃剌境內。你們轉頭向西,不出五裡就能看到扣押娘娘的駐地。要快。”

給李懷璟他們聽得一愣一愣的。蕭氏宗祠?不會是他們想的那個蕭氏吧?沈鶴亭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在跟他們介紹自家後院,燕王的親衛們哪想到一個鄞都來的太監知道這麼多!李懷璟暗覺不妙,當初弘治找了半天沒找到的蕭氏宗祠,現在他就這麼輕易地告訴了他?

沈鶴亭笑得坦然跟李懷璟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自己身邊。沈鶴亭站在臺階上,比李懷璟高半頭,垂眸打量著愣傻的李十一,悄悄往他手心裡塞了宗祠暗道的鑰匙。李懷璟愕然,捏著鑰匙眼淚掉了出來。

沈鶴亭眯著眼睛,笑得真誠釋然:“記住了嗎?”

李懷璟抬手擦了擦眼睛,連忙點頭:“記住了。”

沈鶴亭往後退了一步,跟李懷璟揮手告別:“走吧。”

李懷璟緊緊攥著那把鑰匙,大踏步地往府外走。他知道胡哈拿與蕭氏遺孤必有一戰,他們之間隔著父輩的血海深仇,都會不擇手段地取對方性命,至死方休。

胡哈拿與李見曄聯手對付沈鶴亭,利用他對太後的在乎,把他引至天鷺江——曾吞沒多少蕭家人的天鷺江。

沈鶴亭把宗祠的秘密告訴了他,抱著必死的決心赴胡哈拿擺下的鴻門宴。

李懷璟走到府門口,忽然定住了腳步,驀然回首。

只見大地之上籠罩著一層暗紅色的血霧,地上橫七豎八地睡著上百具黑色的屍體,血跡如被推翻的硯臺潑出來的墨,爪牙似的伸向遠處的沈鶴亭。

紫黑的血跡在他淺色長袍上那麼明顯,紅色的霧矇住沈鶴亭蒼白的臉,卻掩藏不住他輕松的笑容。

李懷璟他們照著沈鶴亭說的,找到了歪脖子楊樹,穿過凍實的江面,一直爬上巍峨的天鷺山。

他們在山下撿了柴火,點燃後直接進山。夜晚山中不斷傳來虎嘯,越往上越冷,一行人凍得直打哆嗦。李懷璟與李逍在前用劍斬斷面前橫生的藤蔓,山中人跡罕至,路上有很多動物的屍骸,稍微不慎就會滑倒摔下山崖。

他們走得很小心,冷汗浸透裡衣。他們越走越不見所謂的宗祠,李逍望著黑洞洞霧濛濛的松林,問道:“殿下,那個沒根貨不會耍我們吧!”

李懷璟拿著火把在李逍面前晃了一眼,訓斥道:“嘴巴放幹淨點!”

李逍悻悻地閉嘴,不情願地跟李懷璟繼續爬山。燕王穿著沉重的鎧甲都不知道累,吭哧吭哧地往上爬,還不忘對李逍說:“他從來不騙本王,你要信他說的所有話。”

天鷺山好似與天一般高,他們爬到天矇矇亮,終於在松林最深出看見了隱隱約約的牌樓。

“到了,”李懷璟喘著粗氣,踉踉蹌蹌地往牌樓跑。

風蕭蕭兮,松柏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與李懷璟撞個滿懷。愈往前,霧越淡,路也就越來越清晰。一山松柏做守墓人,一條曲徑通往更深更冷的林中。冥冥中似乎有一隻手,在給初次來到的人們指路。

在半山腰的松林深處,是藏著百年家族靈魂的秘密基地。曾經知道這裡的人或光榮戰死,或隱姓埋名,除了家族的最後成員,已經沒有誰願意踏進這處詭秘的森林。

沉重的鎧甲相互摩擦著,所有人都屏氣凝神,誰也不敢驚動這一山沉睡的英魂。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蕭元英到底是不是奸臣,每個人心中都有答案。

李懷璟雖然是弘治的親生兒子,但他憎惡弘治,恨他偽善,恨他殘害忠良。

金漆被腐蝕得只剩幾片箔似的貼在木質上,殿前“世代忠良”的牌匾長滿了苔蘚,還折了一半,僅左上角還釘在房簷上,即便沒有風也搖搖欲墜。殿門兩邊太||祖皇帝為宗祠親手寫的對聯也瞧不清內容了,但見兩道血紅色將字從上之下抹去,也不知是誰恨極了朝廷,將如此榮耀毀得分崩離析。

是腐朽的明堂,是潰爛的光榮。蕭氏宗祠之後,是蕭氏祖墓。天鷺山埋葬了一輩又一輩的蕭家人,他們世世代代都守在王朝之北,為摯愛的熱土作第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