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客
李懷璟一聽,急道:“李懷玉你說陛下個不是,拿我這當爹的是不在了嗎!”
李懷玉不甘下風,懟道:“陛下已經過繼給了先帝,而你燕王只是個生父,他跟你沒關系!”
李懷璟騰的一下站起來,這就要沖到李懷玉面前打架,指著人家的鼻子吼道:“少他媽越俎代庖了!誰來當這帝師有太後操心,你一個當七叔的管得著嗎!誰不知道你什麼心思,少放屁!”
“燕王!”花紜及時打斷李懷璟,“回去,聽見了嗎,回去。”
沈鶴亭甩手舉起拂塵就給身後兩個小太監一腦袋一棍子:“愣著幹嘛!還不快去拉住燕王殿下?!”
“掌印不必麻煩了,”李懷璟悻悻地憋了口氣,指著李懷玉的又道,“管好你的嘴。”
“是哀家疏忽了,”終究是花紜低了頭,“對陛下疏於管教。楚王說的是,年後,哀家這就給陛下選個好先生。今日是家宴,莫要劍拔弩張的,吃酒。”
眾人一起舉杯,各懷心思地飲下這杯酒。
鬧出來這樣的事,花紜早就如坐針氈,但身為太後還要堅持跟他們守歲。
後來桌上的飯食都撤了,女人們坐一起嘮家常。而男人們把李懷璟捧在中心、湊在一起高談闊論,宮婢們給他們續了一次又一次的酒。
哪一波花紜都摻和不進去,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酒。沈鶴亭站在她身後陪著她,在她喝得醉時把一早準備好的解酒湯送到她跟前。
花紜卻將解酒湯退回去:“哀家不醉。”
沈鶴亭瞧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小聲道:“娘娘臉紅得好似塗多了胭脂。”
花紜“哼哼”一笑,又給斟了一杯。她盯著座下熱熱鬧鬧的人,也不用袖袍遮面,直接端起酒杯一仰而盡。
她單手撐著桌面,另一手中指與拇指掛著酒杯,食指直指那群男人,不屑地嗤的一聲:“趨炎附勢,前幾年他們都不知道璟是生是死。現在人家打了勝仗,他們又把他捧手心裡,十一弟啊十一叔地叫著。你瞧璟那吃壞肚子的表情,他們定是催他娶妻納妾。”
此時遠處的李懷璟也感受到太後的注視,越過人群望向高殿之上的女人。大抵是酒的緣故,她笑得妖治、放肆,像一朵開在昏暗神龕中的曼珠沙華。
李懷璟恍然,目光轉到她身後表情僵硬的沈鶴亭,李懷璟的心頓然被一股惆悵、惋惜之情所充滿。
“這世上哪有什麼血脈至親,有權有勢才是親。”花紜向後一倒,垂眸打量那些人,“瞧那些男人,手裡拿個酒杯、吹噓兩句就是豪情萬丈。再瞧那些女人,張口閉口就是兒好妾壞,叫她們男人聽見了,又得被笑話頭發長見識短了。”
花紜轉眸望著沈鶴亭一直搖頭:“沒意思,掌印,今兒個是除夕,我們該放爆竹、包羊肉餃子,不該耗在這喝悶酒。”
沈鶴亭知道她不開心是因為李懷玉,他剛才太咄咄逼人了。他能感知李懷玉對太後有敵意,沈鶴亭有股危機感——李懷玉要掀桌了。
可李懷玉又不似李懷璟一樣有兵權,底氣何來? 沈鶴亭問:“娘娘,是因為剛才的事嗎?”
花紜搖頭:“與他無關,哀家只是想到其實除夕不止要守歲的。”
沈鶴亭感覺他好像忘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花紜的眼睛脹痛,眼淚簌簌地往下掉:“一年了掌印。去年除夕,就是現在這時候,下了好大的雪……我下江去撈你。找到你的時候,我心都碎了。”
她以前沒都沒提過那天的事,沈鶴亭緊張地攥緊了拂塵,心情不由得變得痠痛起來:“娘娘?好端端您提這事……”
“我帶你回靖州啊,你身子又冰又冷,我怎麼都捂不暖,”花紜低頭望著自己兩手,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墜到掌心,“郎中來看了,讓我們備下吧。”
沈鶴亭的胸膛被一股暖流包圍,他竭力忍著淚。花紜說的他想不起也記不得,只是偶爾會夢到有一雙手臂抱住自己,他躺那人懷裡搖搖晃晃,頸窩不斷有淚低落。
“我求郎中沒用,只能求神仙幫忙,”花紜破涕而笑,“神仙真的開眼。你在那鬼門關走了一遭,竟全頭全尾地回來了。”
沈鶴亭似乎看到了那隻蝴蝶。
花紜白了階下的人:“你看他們笑得,好像眼前真的是盛世,來年一定風調雨順。卻不記得去年的慘相,也罷……他們只知胡哈拿死了,卻不知哀家受屈,你溺斃於江中。”
“娘娘……”
此時夜空中綻放出千萬煙花,絢爛的顏色在花紜某眸中綻放,酒氣燻得她忘乎自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殿中央,對空中明月與煙花舉起酒壺,朗聲唱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且盡樽前有限杯!”
眾人紛紛看向太後,他們不知道太後這是怎麼了,霎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