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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說

自說

“沒到火候,”李頑面色陰沉,仔細回想景熙登基時的朝廷,發現症結所在。

“今時不同往日,當時鄞都的豪門大家還不足以威脅皇帝。花、容、蒲、朱、喬……雖然皇帝都得讓他們三分,但這些家族遠不及昔日的蕭氏能扼住皇家的喉嚨。即便花從文身為百官之首,手裡沒兵也得忍字當頭。若想將他們徹底鏟除,一網打盡絕不可能。只有逐個擊破,方可斬草除根。”

李頑說的話,沈鶴亭並不完全認同。他不信李懷玉能放棄千載難逢的機會,去陪自己玩一場遊戲。

但是,沈鶴亭似乎忘了自己過去有多麼自我,忘了他不容許別人插手他的計劃,忘了過去他永遠在俯視李懷玉,“楚王”在他心裡不過是個工具。

他說要扶持新帝,李懷玉只有接受。

他說要立攝政太後,李懷玉就低頭去辦。

一直都是他想怎樣就怎樣,李懷玉沒有其他選項。

“傀儡登基,幾大家族的位置更上一層樓。捧到高處,摔得更慘。”李頑說到這,眼尾落了下來,“四爺想想容蚵,花從文,喬明遠……太後在位的三年,鄞都多少大家族覆滅。如今連四爺您……”

“我也自身難保了,”沈鶴亭接過李頑的話茬,感慨道,“弘治、景熙兩朝間如日中天的權臣權宦,如今都是摧枯拉朽。李頑,你說的對。他等的就是今天。”

沈鶴亭斂眸望著自己的手,恰有月光流進指縫,落在他的白衫上,映亮絲線之間的縫隙。眼前盡是李懷玉的臉,讓他不由得想起吃人的楓林寺。

“這麼多年,我都看錯了他。”沈鶴亭抬頭望著李頑,頗為無奈地說,“我本心只想為我爹平反昭雪,皇位之上是誰與我無關。李懷玉篤定會幫我完成夙願,我也會幫他往上爬。皇位拱手送給他,他轉頭讓給了景熙。我無所謂的,傻子比李懷玉好控制,誰不想嘗嘗‘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呢?

“這些年也怪我,我太貪心了。我瞻前顧後,顧及點不值當的舊情。當初我就不該多管閑事,就到不了今天這般田地——前也難,退也難。景熙也好,隆德也罷,我只希望有個人能承認我家並非叛臣。結果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說,我業已與我自己越來越遠。李頑,我真羨慕你,先生得以昭雪,我爹呢?那喬明遠上殿,張口就說我蕭家滿門為佞臣。”

李頑疑惑地打量沈鶴亭——前言不搭後語,神志不清的。她不由得去猜他在楓林寺的二十多天都經歷了什麼,印象裡沈鶴亭不是這樣自怨自艾的人。

李頑小聲說:“四爺,您剛才說有事要屬下辦。”

“進宮,到太後身邊去。”沈鶴亭對李頑說,“這些年李懷玉賺了不少錢,他手底絕對有兵。喬明遠死了,李懷玉恐怕沒心情再跟太後玩下去。我假傳遺詔之事一旦東窗事發,他便可以‘勤王’之名起兵逼宮。你得護好了太後。”

李頑眼珠一轉:“四爺,其實您要太後活,不必跟楚王硬碰硬的。陛下抱恙,太後可以藉此離開皇宮……”

沈鶴亭搖了搖頭:“你不瞭解她,她不會離開的。因為梁祉和我……太後會跟李懷玉鬥到底。”

李頑驚道:“梁將軍的死……與楚王有關?”

沈鶴亭點頭:“是。太後身邊需要一個幫手。”

李頑沒有立馬答應沈鶴亭,她在想這局太後能不能贏。

李懷玉名聲好。雖然以調查沈鶴亭刺殺皇帝為由多日不見蹤影,但因沈“作惡多端”,即便李懷玉不上朝,朝臣也未有不滿。加上李懷玉監國可謂“盡職盡責”,臣中有不少與他來往頗多,“楚王門生”依舊是鄞都文人孜孜所求。

反觀太後,其位算是“搖搖欲墜”:花氏暫且能護住她,但經三州閉城案花氏不複從前風光,保得住太後一時,保不住一世。陛下遇刺,沈鶴亭“鋃鐺入獄”,暫時沒法洗脫罪名,除非找出真兇,否則“沈掌印”就一直是“階下囚”。燕王李懷璟還不如花氏跟沈鶴亭,兵都在千裡之外的北疆,遠水救不了近火。

太後背後三座靠山,現今都靠不住。

“除非破釜沉舟,否則此局難破。”李頑望著沈鶴亭,“四爺的意思,是想讓屬下逼太後一把?”

沈鶴亭咬了咬後槽牙:“沒錯。我們必須知道李懷玉的底牌還有他的弱點,可太後終究狠不下心,李頑,你懂得我。”

李頑點點頭:“屬下知道該如何做。”

“我終究食言了,”沈鶴亭難過地說,“以前答應你,要讓你上今年的秋闈考場,光明正大地考一次。”

李頑遺憾地嘆了一聲:“這不冤您。我是個女子,無論如何都參加不了科舉的。四爺,您寬心罷。”

離開太傅府,沈鶴亭一直在街上游蕩。深夜裡,鄞都的街巷空無一人,空氣裡都是好睡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