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
李懷璟就跟個啞巴似的。
花臻身姿筆挺,如勁竹般傲立,雙眼好像兩汪結了厚厚一層冰的寒潭,冰冷銳利的光刺向高位上的李懷璟。
縱然燕王身長十尺,魁梧得全鄞都都挑不出一個能賽過他的男人,此時面對瘦削的花臻,他一敗塗地。
花臻眼中的鋒芒,似乎能將金鑾殿劈開,他天生就是諫臣:“您以什麼理由留在鄞都?太後懿旨何在?陛下聖旨又何在?”
“適才本王說了,陛下年幼,太後娘娘抱恙,本王身為皇室宗親,朝廷發生了如此變故豈能坐視不理?待太後娘娘病好些,本王自會向陛下、娘娘辭行。花大人急什麼?”
花臻又說:“您一直說太後娘娘抱恙。臣請問是何種病,讓娘娘從法事結束後一病不起?六部的奏章遞到司禮監要比尋常晚五六天才回!太後娘娘勤於政務,而今出了這樣的事,恐怕並非是太後娘娘病了,而是——”
“花大人慎言!”李懷璟高聲呵斥道,“本王始終銘記本王是北疆總督,鄞都的朝政,本王從未摻和過,本王沒資格!奏章回得晚了,花大人該去問孔掌印,去問內閣,去問太後娘娘!向本王發作作甚?”
花臻跪下叩行大禮:“臣求見太後娘娘。”
李懷璟急道:“太後患了頭風,不便見外臣!”
“據臣所知,燕王殿下您時常出入仁壽宮,難道您不是外臣?”站在文官前排的林世濯張口說。關鍵時刻,他幫花臻捅了李懷璟一刀。
花臻重複剛才的話:“臣求見太後娘娘!”
林世濯抬眸瞥了一眼李懷璟,神情嚴肅淡漠:“臣等要見的是太後娘娘,而非是所謂的陛下生父。陛下是先帝的兒子,陛下的‘父親’只能是先帝。”
言外之意,你李懷璟只是陛下的生身父親而已,若非因你也是宗親,早就一杯鴆酒送你上路了。你又不是他的父皇,來日史書上也會寫今日的陛下是景熙帝的兒子,不是你燕王璟的。
孔環對遠處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回宮報信。
“林挽風——枉我——”李懷璟步步後退,氣得臉紅脖子粗。
花臻第三次高聲喊:“臣求見太後娘娘!”
楊逸見雙方僵持不下,站出來勸李懷璟:“還請殿下派人通報太後娘娘一聲,臣等實在掛念娘娘。”
話音未落,滿殿文武官員跪下,高呼:“臣等求見太後娘娘!”
李懷璟像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他望著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頭,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他不說話,群臣就一遍遍地喊。
“太後娘娘駕到!”
殿門緩緩開啟,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眾人的目光紛紛向前聚焦。只見花紜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步入殿內。
她身著一襲明黃色的朝服,金絲繡就的鳳凰圖案映著金鑾殿的陽光,她每走一步,鳳凰的翅膀扇動,帶動裙擺處的海水紋滾起波光。
然而,華麗的朝服也難掩她憔悴的臉色。她腳步虛浮,脊背微微彎曲,面板透著病態的蒼白,眼眸雖依舊明亮,卻多了幾分疲憊與倦怠。
花紜輕輕抬手,示意眾人免禮,遂用手帕掩面。就在這一瞬間,她對上李懷璟不滿又無奈的眼神。想必他猜到了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安排,但她沒工夫理會李懷璟的不滿。
她輕咳幾聲:“眾卿平身。”
楊逸舉著笏板,朝太後躬身問安:“娘娘抱恙,臣等萬分掛念,娘娘身子好些了嗎?”
“勞首輔掛念,今日早晨太醫來請過平安脈,說哀家的病確實好些了。”花紜笑容斂住,“燕王遲遲不離京,也冤哀家。近些日子雜亂的事務太多,把這事忘了。不過這事哀家可以忘了,燕王殿下?您不該忘啊。”
“臣——”李懷璟面向花紜作揖,“臣想著到跟前再跟娘娘說也不遲。娘娘偶感頭風,臣實在是擔心社稷安慰!並非有意滯留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