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權勝濟不像在說謊,他的話印證了韃剌確實有火器。
為何在胡哈拿與沈鶴亭、李懷璟對戰時,卻連柄火銃都拿不出來?
“娘娘,韃剌到底有沒有火器?”李懷璟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臣在北疆待了三年,從來沒見過啊……”
花紜沉吟片刻,抬眸看向李懷璟:“他們沒有火器,不代表不能用。”
李懷璟一點就通:“炸\藥可以買,火銃大炮可以租……即便貴,能炸開天鷺山讓軍隊南下就值了。”
花紜點點頭:“哀家也覺得這樣才說得通。但是他剛才說韃剌人用大炮打朝麗……”
朝麗彈丸之地,唯有依附於大瀚才不至於被韃剌吞併。
即便韃剌不用大炮,略微出手就夠朝麗喝一壺。聽權勝濟的意思,那一戰韃剌可謂是“傾巢出動”,當然也有他誇張的水分——
花紜覺得韃剌用火炮攻朝麗,純屬“用力過猛”。
胡哈拿南下不是一時興起,他得提早謀劃,招兵買馬、排兵部署,每一步都得花掉大把銀子,他不得把錢花在刀刃上?怎麼會捨得租用火器的金銀來打一個小小朝麗?
話又說回來,胡哈拿從哪弄來的火器?
鄞都以北,薊南只有二十八筒紅衣大炮,薊南軍自己都不夠用。而北疆軍有火器營——蕭家倒了以後,朝廷供不起整個火器營,只留用一百筒紅衣大炮、四千柄火銃,其他全都鎖進了竺州倉庫,鑰匙在花紜手裡。
按理,火器挪動要上報朝廷,而近幾年北疆、薊南都沒遞奏疏,每年臘月火器清點更沒有丟失。
所以,韃剌的火器到底從哪來的?
莫非有人瞞著朝廷偷偷挪用火器——租借給敵國以此謀利?
花紜隱隱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
花紜仔細思索權勝濟的話,又問:“還有,韃剌的戰俘究竟是怎麼到的鄞都?外族人進都都要經由鴻臚寺盤查,他們當差的?”
這時權勝濟焦急地沖向李懷璟,道:“交承所的不止這些娼妓,還有更多的在地城。他們比我們還低賤,南賢叫他們‘兩腳羊’,男女老少不同價,秤斤賣給買主當奴隸!幸運的,只是被買主帶走當苦力,不幸的會被淩辱至死,甚至會被吃掉!他們一部分是被強擄來的,還有是戰俘,有很多朝麗人!殿下,您得救救他們!”
“說什麼!”李懷璟大驚失色,原以為交承所帶一堆娼妓日夜接客就夠泯滅人性的,沒想到還有一個“地城”!只在古書上見過天災人禍之下百姓民不聊生才會選擇易子而食,不料在鄞都,太平的鄞都,竟也有一群吃人的怪物!
“娘娘,這交承所就是個賣人||肉的作坊!”李懷璟湊近了花紜,拉著她牆角裡說小話,“這交承所分上下兩層,勝濟他們這種聽話的、長得稍微好看點就去上邊賣身,順便給交承所當幌子;那些不從的,就扔去下邊做兩腳羊。娘娘,這交承所就是個吃人的魔窟。”
李懷璟的語氣不大對勁,花紜抬眸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交承所不好查,”李懷璟面露難色,“勝濟說,交承所沒有本地人,都是外族的戰俘跟難民,他們本來就是沒名字的人。而且,能把戰俘帶進天子腳下的,必然手眼通天,恐怕並非臣與娘娘所能對付,一個下毒的刺客就讓我們應接不暇,臣怕娘娘貿然去查交承所,會腹背受敵。”
花紜反問道:“你是要哀家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李懷璟別開了目光,絲毫不覺羞愧地望向遠處翹首以盼的權勝濟。遠方大表哥還盼著他能送自己回到故國,卻不料表弟此刻惦記著如何將他舍棄。
刺殺皇帝的兇手至今沒有找到,李懷玉捏著沈鶴亭的命時刻威脅太後,孔環查百花樓賬簿才翻到去年臘月。不能因為一個交承所,就忘了他們本來要做什麼。
“臣答應了鶴亭,要保護好太後,”李懷璟小聲道,“娘娘要查清究竟是誰在倒弄紫英,查百花樓、明玉賭坊這就夠了,實在不行,臣就帶兵把沈鶴亭搶過來,他掙這東西的錢,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但您現在要查交承所,娘娘,必然牽連甚廣、恐怕我們都得搭進去,先是韃剌來路不明的火器,再是地下倒賣的戰俘,這些人都流向了誰的口袋,想必娘娘心裡有個答案——尋常人根本做不到。現在我在明敵在暗,我們每走一步都甚是被動,萬事小心為妙。”
花紜扭頭看向權勝濟,糾結地摳弄拇指:“你說得對……我們要查的是紫英,不是交承所。”
“南賢不能殺,起碼比權勝濟有用,”李懷璟低聲道,“他渾身都是病,治也治不活的。”其實李懷璟後邊還有半句話沒說:註定要死的人,就不要浪費醫藥去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