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國師那是什麼選擇?”百里奚遠遠地搭話道,院中幾人據是一驚,忙轉過臉去看。
只見一道薄涼的身影從漫天大雪中踱步走來,一張臉俊逸的冷清如雪般乾淨,驚華而芡實,身上則穿著一件白色的勁裝衣袍,衣袖上秀著精緻的印花紋,一看就是專門進貢貴族皇家的御秀。
“原是陛下,贖臣未能遠迎。”譚青笑臉相迎,禮數周到,眉宇之間更是看不出一絲戾氣,可見其變臉速度之快,似乎殺人只是臨時起意。
“深夜到訪,實屬叨擾,國師不必拘禮。”百里奚幾步走近譚青,伸手扶禮,給足了對方尊敬,緊著,他略顯訝異的看向一旁安靜的賀槿與夏衍,眸中深邃了一刻,繼續道:“對了,國師,孤還未聽聞湘潭城主做了何選擇呢?”
“陛下,這個恐怕只有湘潭城主知曉了。”譚青別用深意道,隨即他不著痕跡的撫開了百里奚的手,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來,遞過給他,“陛下,贖臣先行告退。”
百里奚輕握那張紙,一雙漆黑的眸子不由自主的輕眯了起來,濃密的長睫粘了雪,霧濛濛的,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儘量如常,“國師請便,身體重要。”
譚青折身告退,回望百里奚的眼神裡,多了一絲看不透的意味兒,那是來自於地獄深處的深暗,彷彿能夠吞噬世間一般。
一直到譚青的背影消失在院子裡,百里奚這才低眸看著手中緊握不成型的那張紙,神色一片荒蕪的冰冷,父親曾經說過,世人也好神仙妖精也罷,嚮往的永遠是他們所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國師,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這麼多年,在這座國師府邸裡送走了三代帝王的你,僅僅又只是為了此間之景象嗎?
人世如鬼域,戰亂一夕起,妖孽四海生。
那麼這樣的你,又是基於什麼身份才會問神呢?
在那曾經覆滅了整個南戎一族才鑄造而成的千階祭壇之上,以百萬亡魂枯骨來獻祭穹蒼之上的神明。
想到這裡,百里奚越發將紙條捏緊於掌心,他未有翻看之意,卻知那是晉國集結兵力準備穿插湘潭,欲北上直取py。
不由得,他看向夏衍與賀槿二人,知曉他們不是仙便是神,相視一笑後相邀一聚。
三人……不,另外還有一隻被某人狹帶的鬼,他們走出國師府邸,因為雪天路滑的緣故一段路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拐到通往慶雲宮的大道,晃了差不多十里,才到太液池,卻也意味著距離目的地只差一段廊簷。
深夜雪天的內宮本來就沒有什麼人,更何況如今又是時疫肆虐的高發期,基本上整個帝宮一入夜除了帶疫病堅持值守的禁衛們壓根兒沒有什麼宮人輪值,也是他們早就感染了大半,早已經傷至肺腑不得走動,所以,這諾大的宮闈裡寂寥便散亂各處,既空洞又深遠。
太液池更是在雪夜裡一目既過百里雪色青寒,雪入侵覆既是青色,岸邊霜樹凝結冰條橫豎,暗結雪天一色霏顏色。
“陛下,儘管湘潭時疫未侵,有兵可守,但是整個大虞全境皆是時疫之災,雖是邪氣作祟,但有本源除之艱難,一時之間難免抵不過戰亂,乾今之計,唯有如國師所願問神,解本源之疾,尚能先行除去內憂。”夏衍停下,摔先打破一路上的沉默,直言不諱的說道,分明是看出來了百里奚對譚青方才那一剎的存疑及隱晦不出的殺意。
縱然知曉譚青問神一說純屬是重開獻祭,目的人神,但是將計就計,以謀換謀,是如今必走之路,他到底是要面對他的底牌。
賀槿突兀的停下腳步,雖是對神界厭惡頗深,可還沒有讓其覆滅的想法,他大約也能猜得出來譚青的這場獻祭乃人神之劫。
到底他也是神,無法做到真正旁觀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劫難,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會有所顧及,即使冥界他保得住,但是以防萬一也並無不妥。
所以,夏衍,萬不能孤注一擲,此間他沒有任何能夠得以倚靠的神明,他們都還在神界收拾與他大戰的殘局,拯救重傷的天帝呢!
可他還未來得及阻止,就被他一手捉來的貊庠一把截止,他轉回臉去看她時,只見她面色深邃的何以形容來說明,可那神情,卻如是說,不要阻止。
雪漫天而落,青色的宮殿與天上的雪色遙遙相隔而交疊,一瞬之間仿若一色。
賀槿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上了她的眼睛,小聲兒的並未有第二人聽到,可見是顧忌在場的百里奚或者是夏衍罷了。
他近乎卑微的祈求道:“你想要的,分明可以以另一種形式,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就可以辦到,哪怕你要的是我的性命,可為何要與譚青那樣危險的人為伍呢?”
“那樣的話你會受傷的,溫蘊也會難過。”
貊庠一把推開他的手,心神重重一木,仿若刺進了心臟深處發澀,她極快地垂下了長睫,忍住眼眶發疼。
是嗎,的確她是很想要他的命呢,可是她絕對不會對他低頭,儘管只是一句話,她都不會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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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烈獄裡,她求過他的那些日子,那是他忘記了嗎?
她可記得清楚,他可是一點兒也沒有放過折辱她的機會。
所以,即便死亡,她也不會求他的,而溫蘊是否傷心,此刻她並不想知道,也不想關心,可是他一定會忘了她的存在。
從來都沒有做過他一日母親的她,怎麼就能夠擔待的起,他的傷心。
然而從一開始,她就選擇了同南戎一起赴死甚至於如今徹底的終結,而他只能成為被捨棄的那一個。
賀槿的手被貊庠揮開,那一瞬僵冷若是灌入了心脈,致使他渾身都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