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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幸會

【5】幸會

特籌委的兵工廠就是軍火倉庫,雖然重要,但看倉庫接觸不到核心機要。英楊進兵工廠一個多月,只見過杜佑中三次,還都是遠望。

杜佑中很普通,個頭中等,五官尋常,酒色雙修導致雙頰凹陷,帶著些病容。他也是頭一次見英楊,轉臉便對駱正風說:“帶朋友來怎麼不說一聲?”

英楊聽出責備來,駱正風卻毫不在意:“杜主任,這是兵工廠的英副廠長,內政部英次長的弟弟,您忘了?當初可是您親自批示,讓他進兵工廠的。”

杜佑中聽到“英次長”,立即收回責備,若無其事笑道:“想起來了,英家小少爺,啊呀,真是一表人材。”

“何止是一表人材,”駱正風替英楊吹噓:“法國留學回來的,同湯秘書差不多年紀,見識閱歷高出一籌不止。”

湯又江被無辜拉踩,盯了駱正風一眼。杜佑中微笑問英楊:“你在法國學什麼?”英楊客氣道:“建築藝術。”杜佑中聞言點頭,道:“英家是有錢。”

因為英柏洲留學日本,韓慕雪鬧著英楊也要留學。英華傑無奈,等到英楊十七歲,將他送去法國,學什麼都不拘,韓慕雪不念叨就行。

英楊到了法國,還沒擇定學什麼,機緣湊巧接觸到旅歐共産主義小組。小組領袖人物叫夏先同,他附合英楊設想的完美人格,儒雅、博學、意志堅定。

除了人格魅力,夏先同用共産主義理論為英楊描繪了未來中國,那是圖景式的盛世華年,在那裡,百姓富裕,社會安定,國家強大……相比眼前的積貧積弱甚至抱頭捱打,圖景中國是夢,遙不可及。

夏先同說,中國且是少年,吾輩且是少年,你我行進其間,不過是一場盡興少年遊。

民國二十五年,夏先同在上海被捕,至今下落不明。每當提到法國,英楊腦海裡率先浮出的是夏先同說少年遊時光彩閃爍的雙眸。

拋頭顱、灑熱血,不過是盡興少年遊。

他被送去伏龍芝軍事學院接受正規培訓,在蘇俄待了近三年,對英家只說在法國,韓慕雪好糊弄的,英華傑又懶得管他。從伏龍芝畢業後,英楊在皖南根據地受訓三個月,被派遣到上海。

每每問及海外經歷,英楊總說學習建築藝術,這學科不疼不癢沒前途,聽過的都說英家有錢燒的,看來杜佑中也不例外。

說話的功夫,惠珍珍忙著敬茶敬煙。英楊認為交際花應當八面玲瓏,仿似舊式青樓裡搖帕子的老鴇,伶牙俐齒,會巴結能來事。然而惠珍珍軟糯羞澀,帶著蘇州口音,桂花拉糕似的又香又軟,吃到嘴裡必然也是甜的。

惠珍珍陪著說了幾句話,服務生便來請,說另有客人來。她向杜佑中告假,手擱在杜的肩膀上,指頭戴著黃鑽戒子,腕上卡著羊脂玉鐲子,富貴灼人。

杜佑中伸手覆在她手背上,仰面同她講話,聲音極低,也許叮囑她早些回來,樣子留戀極了。惠珍珍低頭笑,倒像母親看孩子,流露出疼愛來。

所以韓慕雪講,十個男人有九個半都喜歡惠珍珍。英楊本以為自己是餘下的半個,此時有些動搖。

他莫名想到微藍,同樣是漂亮,微藍與惠珍珍對比鮮明。前者是天上浮著的雲,飄來下陣雨都是給面子,後者是泥裡開出的花,是仰望的姿態,無限溫柔。

男人嘛,誰不喜歡溫柔順從呢。

想到微藍就想到立春。英楊的時間不多了,明天早上見到微藍之前,他必須弄清楚藤原來滬的時間。這時間杜佑中知道,駱正風知道,只怕湯又江也知道,然而近在咫尺的答案,偏與英楊遠隔天涯。

小書房的門又開了,走進來兩個男人。

英楊知道他倆,前面眼圈青黑的是情報處處長紀可誠,後面臉色蠟黃戴黑框眼鏡的是電訊處處長陳末。駱正風討厭紀可誠喜歡陳末,因為陳末曾是軍統的,在南京軍事技術研究所任職。

駱正風說陳末是天才,講他破譯過延安的密電碼,以5、6、7、8為指標的四位數加減亂數。

駱正風隨口道來,英楊卻知其中厲害。破解亂位加減只有兩條路,一是得到延安的指點,二是運氣夠好。

他們要把第二條說成是天才,英楊也能接受。

電訊天才陳末也是麻將高手,杜佑中專等他來才開局。紀可誠是要上桌的,還有個位子,駱正風和英楊互相推讓。杜佑中便說t:“小少爺既然來了,總要玩兩把。”

英楊無法,只得順從坐下。他坐在杜佑中上家,記著駱正風說的要輸不要贏。四圈沒打完,紀可誠先笑道:“小少爺在兵工廠屈才了,要到電訊處去,牌算得太精了。”

駱正風看得有趣,又替英楊吹噓:“小少爺玩橋牌才絕,抹麻將算什麼。”杜佑中贏得高興,也笑道:“英家風水好,總出人才。”

都曉得英楊和英家風水沒什麼關系,沒人接話。

為了緩解尷尬,英楊丟張二筒出去,杜佑中放牌叫胡,高興的哈哈大笑。這正好打完四圈,陳末推了牌道:“英副廠長要玩,我就不玩了。”

杜佑中奇道:“這是為什麼?”陳末伸懶腰不理,英楊笑笑起身,告假去洗手間,出門時惠珍珍著人送來點心,雞絲面和蟹殼燒餅,杜佑中借坡下驢,招呼大家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