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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人間最苦是無識

……

……

“公子……當時真是受苦了。”

柳十歲看著那人身上的傷口,聲音微顫說道。

現在白刃仙人已死、太平真人也死了,與此事有關的恨已經隨風而逝,但他還是覺得很難過。

趙臘月冷靜下來後最先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柳詞等通天境大物離開的時候,天地都會生出徵兆,自身也會散解成光點,化作春風或晨光。為何景陽真人的遺蛻能儲存這麼長時間?是因為他的神魂還存在,所以不算真的死去,還是說當時飛昇的他已經到了藏天下的境界?

“接著我們要做什麼?”柳十歲望向她問道。

一百多年前,井九讓那兩個普通的修行者帶走這塊黑牌,明顯便是準備好了後手。

他們現在跟著黑牌來到了這裡,找到了他前世的身體,然後呢?

趙臘月說道:“還記得禪子在三千院裡說的話嗎?景陽與井九就像是一條河流的上游下游……”

柳十歲說道:“還有那句夢裡不知身是客……我真的不是很懂。”

南忘忽然說道:“他想回來。”

趙臘月與柳十歲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南忘輕聲說道:“他想回到這具身體裡,雖然這一百多年裡,他從來沒有流露出來這種意思,但……他想回來,這次他受傷太重,神魂陷入深眠,再無意志能夠束縛,於是便出了問題。”

趙臘月微微蹙眉說道:“你是說他的神魂牴觸現在的身體,所以不想醒來?”

南忘說道:“也許是他不喜歡現在的身體,也許他只是不捨這具身體,誰知道呢?”

趙臘月不解問道:“他前世就算是世間最強,但就道身而言,肯定不如現在的劍身,為何會不喜歡?”

“因為這具身體可以感受,可以癢,可以痛,可以醉,而現在他……什麼都感受不到。”

南忘輕輕摸著石榻上景陽的臉,眼裡滿是憐惜與心疼。

趙臘月與柳十歲都懂了,再想起在三千院裡沉睡的那個人,都像南忘一樣,生出很多憐惜與心疼。

修道者壽元極長,見過太多生死別離,自然對很多事情都看得極淡。

但像井九這樣的修道者依然極為少見。

他不吃火鍋、不打麻將、不喝酒。

世間最美味的食物、最動情的事……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

哪怕是那些絕情滅性的邪道妖人,也不會像他這般極端。

甚至當年的景陽真人也不像這一世的他這般清冷。

為何會如此?

從來沒有人想過這個問題,哪怕是趙臘月與柳十歲,他們只會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人。

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明白,井九不喜歡那些事情,是因為……他無法感受到那些美好。

哪怕是再烈的酒,再熱的茶,對他來說與水都沒有什麼區別。

他只能在春雨裡行走在白馬湖畔的街巷裡。

他只能在冬雪裡倚在道殿邊感受著落在臉上的霜粒。

他只能過著詩意而不自知的生活。

因為詩意不在文字之間,不是實物。

無識無覺,是禪宗追求的極高境界。

但如果被迫如此,那又會是怎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