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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有情似無情

馬車內宇文邕忽的冷笑,“怪道你這陣子頻頻出宮,原是去幽會故人了。”

我沒有接話,宇文邕亦不問,只是一路沉默著。

宇文邕表現得很平靜,一回宮就在案桌前執筆作畫,也不知在畫什麼。今日一事,我原本已想好了許多應對的措辭,可他偏偏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倒叫我無從下手了。

彼時秋風吹寒,一院繁花落盡,隔著一重宮牆,也能聽到秋葉紛紛的撲地聲。正武殿內靜悄悄的,望著窗外離散的天光,我心中有種不安,彷彿此刻的寧靜都是假象,宇文邕隨時都要把它撕開。

“嘭”的一聲,瓷片飛濺,宇文邕平靜面孔下無聲的憤怒終於爆發。宮女端來的一碗冰糖雪梨,他連嘗都不嘗一口,便直接摔飛,未作完的畫也揉成一團,丟了出去。

宇文邕的怒氣來得毫無預兆,宮女嚇得跪在地上直打顫。宇文邕直起身子,越過宮女,直接出殿,何泉自然緊跟其後。我蹲下身來,安慰不知所措的宮女。

秋夜微寒,何泉卻趕來文書院找我,急急道:“蕭尚書,陛下今日比武受了內傷,不宜飲酒,有傷聖體,您去勸勸他吧。

原來,子憂今日說教訓他不是說著玩的,他真把宇文邕給打傷了。可宇文邕受了傷,卻一直在強撐著,我竟然都未察覺他受了傷。

我道:“何總管都勸不了陛下,我一介小小女官又如何能勸得了。”

何泉突然就定定地看著我,道:“你能辦得到。”

那灼亮的目光刺得我的心發慌,我垂下眼簾,迴避他的注視。何泉卻把一張被揉皺的紙塞到我的手上,我攤開來看,是一個女子的頭像,眉似遠山,一對明眸清靈透澈,眉目間有一股決絕的堅韌。雖未作完,但畫上的女子是誰,已不言而喻。

我連忙合上畫,手心隱隱發燙,幾乎就要把它丟出去,但何泉盯著我,道:“蕭尚書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

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宇文邕手抓著酒罈子,醉臥在地。

居然還是上回的荷塘,只是這回沒有了清透的月光,晚風中幽淡的荷香,只有枯荷殘葉,沉默的流水,淡碎的星光,不勝悽清。

“陛下,飲酒傷身,您要保重身體。”我輕輕走過去,想要扶起他。

誰知宇文邕一手揮開我,“朕便是醉死了,又與你何干?”

我道:“陛下的身體關乎到江山社稷,關乎萬民的福祉,陛下便是不為自個著想,也該為周國的子民保重好身子。”

宇文邕自嘲地一笑,“是啊,若不是為江山社稷,若朕不是一國之君,有誰會來關心朕?沒有人。都是假的,不是真心的。”

“陛下。”

我剛想辯解什麼,卻見宇文邕如星夜般的眸子散發出了一股沉重的悲傷,不由得啞口,只聽他喃喃道:“父皇最愛大哥,母后最愛六弟。那朕呢,有誰在乎朕,朕只是他們可有可無的一個孩子罷了。”

“就連你……”宇文邕把話頭對準我,“你也討厭朕,不是麼?”

“為什麼?”宇文邕對著夜空蒼涼的大笑,“我所在意的,全都不在意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哪裡做的不好了?”

酒意失控之下的宇文邕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脫口而出就是“我”。看著他伏在地上,悲傷又無助的樣子,我的鼻頭忽然一酸,蹲到他身前,真心實意地安慰道:“陛下,我們沒辦法迫使別人來愛我們,但我們自己可以選擇愛惜自己,對自己好一點,不是麼?陛下,別再折磨自己了,這樣除了傷害自己沒有任何好處,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宇文邕抬起朦朧的眼來看我,面上似有軟化,可隨即又閃過一絲掙扎,回覆堅硬,一手將我推開,“朕不需要你虛情假意的關心,你走,走!”

我沒有放棄,而是將手覆上他的手背,宇文邕的手心一顫,愣住了。我破天荒的頭一回用溫柔的語氣對他道:“陛下已經不是稚童了,不能一受到刺激就跟孩子似的自暴自棄,以為所有人都拋棄了你,所有人都對不起你。陛下捫心自問,真的是這樣麼,你身邊都沒有真正關心你的麼?何總管,孝伯大人,貴妃娘娘他們難道不關心你?陛下得不到自己所期待的也不要全盤否定所有人,叫身邊的人寒心。”

宇文邕仍是怔怔地看著我,我嘆道:“既然陛下不願見到我,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不要走。”宇文邕突然反過來緊緊抓住我欲抽離的手,我回頭看他,只聽到他小聲的哀求道,“陪朕說說話,別丟下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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