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曾面對死亡如此坦蕩、如此豁達,少有人及。
寇季心裡有些不痛快,所以言語中帶著一些惡氣,“我又不是劊子手,不會以殺人為樂。你突然暴斃的話,我頂多給你上兩柱香,哀嚎一嗓子,在你家蹭一頓吃喝,其他的我什麼也不會做。”
王曾拍著寇公車的扶手哈哈大笑道:“那可不成,你得到老夫府上充任知客。”
寇季冷哼一聲道:“我堂堂一個平章事,到你府上當知客?你當得起嗎?”
王曾笑著道:“有什麼當不起。老夫若是死了,你身份再高,也得趴著。”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鹹魚般往躺椅上一躺,懶得再搭理王曾。
王曾見此,吩咐王繹將寇公車往寇季身邊推了推。
寇季迅速的用手裡的大蒲扇蓋上了臉,不想跟王曾說話。
王曾湊近了寇季,輕聲道:“寇小子,老夫真的覺得時日無多了。老夫不似向敏中那老貨,臨死的時候還能多賴一段日子。也不似你祖父,半隻腳踩進了閻王殿,還能退回來。
老夫要是閉上了眼,恐怕就再也睜不開了。”
寇季拿開了臉上的蒲扇,冷哼道:“有事說事,別老拿死不死說事,我不想聽。”
王曾點點頭,笑道:“老夫有一件事要託付於你。”
寇季哼了一聲,目光往王曾背後的王繹身上瞥了一眼,冷冷的道:“照顧你兒子的事情好說,我能保他衣食無憂,但是高官厚爵就別想了。”
王曾搖頭笑道:“繹兒只是中人之姿,得了高官厚爵只會招禍,老夫留下的遺則足夠他受用終生。
所以澤兒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寇季冷笑著道:“你覺得人家不喜歡高官厚爵,可人家未必是這麼想的。”
王曾苦笑了一聲,對王繹擺了擺手。
王繹放開了寇公車的扶手,對寇季一禮,“家父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
寇季冷哼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收回你的話。你爹亡故以後,你能不能升官,我不敢保證,但是我能保證你待在原地一輩子不動。”
王曾沒有言語,只是笑眯眯的看著寇季。
王繹鄭重的道:“我不會收回自己的話,我也不會後悔。”
寇季冷笑道:“希望你以後還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番話。”
寇季說完這話,便不再搭理王繹,而是揮舞著蒲扇,嫌棄的驅趕著王曾父子,“行了,你們可以走了。造反的事情我不幹。”
王繹臉色一僵,王曾老臉黑的像是鍋底,他衝著寇季吹鬍子瞪眼的喊道:“你小子在胡說什麼?”
寇季大大咧咧的道:“我可沒胡說,你找我交代後事,既不讓我輻照你而已,也不讓我輻照你親族,難道是想在臨時之前將我拉下馬,上去坐幾天平章事的位置?
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家不可能讓一個快要死的人出任平章事的。
除過這兩件事,還有什麼事值得你親自過來交代的?
只有造反!”
王曾瞪眼道:“胡說八道。”
寇季不鹹不淡的道:“就當我胡說,我認了,你請回吧。”
王曾剛要發火,可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寇季為何如此反常。
王曾試探的問道:“你不願意讓老夫將那件事說出來?所以才故意拿話擠兌老夫?”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搖著蒲扇沒有說話。
王曾正色道:“你身為平章事,你應該明白儲君對大宋的重要性。”
寇季毫不猶豫的搖頭道:“不明白……”
王曾瞪眼道:“如今諸位皇子年幼,如果官家能早日立儲,就能絕了其他皇子爭奪皇位的念想。
如此一來,我大宋的皇位傳承就可以避免流血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