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尹甫這裡告辭,徐礎望一眼遠處的中軍帳,火把映照,似有人影晃動,除此之外,別無異常。
陰謀總在不經意間發生,無論事後的描述有多麼的緊張與激烈,當時卻都力求無聲無息——只有受害者除外。
徐礎猶豫片刻,沒有去往自己的住處,而是走向張釋清的帳篷。
兩人的帳篷相距不遠,徐礎剛一走近,從旁邊的帳篷裡走出兩名女兵,看見是他,又縮了回去。
徐礎忽然想起夜色已深,張釋清很可能已經睡下,於是轉身要走,旁邊的帳篷裡傳來一個聲音:“公主沒睡,燈還亮著呢。”
徐礎衝旁邊帳篷笑了笑,大聲道:“徐礎求見公主。”
帳中等了一會才傳出張釋清的回話:“請進。”
徐礎走進帳篷,見張釋清在床上正襟危坐,一臉嚴肅,於是笑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沒做什麼啊,你為何有此一問?”
“夜至二更,你點著燈卻什麼都不做,就是這一點奇怪。”
張釋清低頭看一眼空空的雙手,冷淡地說:“發呆不行嗎?”
“當然可以。”徐礎坐在旁邊的小凳上,“我來你這裡避難。”
“咦?”張釋清立刻來了興致。
“待會劉有終可能會來找我‘興師問罪’,我今晚不想見他。”
“晉王的使者?你做什麼事情得罪他了?”
“和你一樣,什麼都沒做,別人做的事情,但是他會怪罪到我頭上。”
“告訴我詳情。”
“待會你就能知道。”
張釋清哼了一聲,卻不想等到“待會”,於是道:“你告訴我詳情,我就告訴你我在做什麼。”
“嗯……好吧。”徐礎將尹甫藉助冀州將領除掉楊彤彩的計劃大致說了一遍。
張釋清聽完之後長長地哦了一聲,“你一點也不無辜,劉有終應該找你算賬。”
徐礎笑道:“連你也這麼想,那我更要‘避難’了。”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經常有。”
“所以你不肯稱王?”
徐礎沒有回答,“輪到你了。”
張釋清臉上微微一紅,從身後拿出一張紙,“我在看這個,金聖女寫給你的‘休夫書’。”
徐礎在身上摸了一下,吃驚地說:“你什麼時候拿去的?”
“你沒帶在身上,就放在帳篷裡,我去找你,你不在,我就順手……你應該好好儲存,不該隨便放置,萬一丟了呢?”
“好吧,是我的錯。你不是早就看過了嗎?”
“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我這回重看是要欣賞一下,金聖女雖然沒有文采,但是文章寫得不錯,深得我心,尤其是這一句‘初見時無情,分別時無意,君居幽谷,我住山巔,從此不必相見,各得其所’。”
“這句有什麼特別?”
張釋清笑道:“金聖女畢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說你居幽谷,她住山巔,豪氣不輸男子,比我厲害多了。”
“她說得倒也沒錯,我最後的歸宿,很可真是一座幽谷,你能受得了嗎?”
張釋清臉一沉,“我回冀州見家人,沒說要和你住在一起。”
“歡迎你經常去谷裡玩耍。”
張釋清垂下頭,正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片嘈雜聲。
兩名女兵立刻跑進來,不等她們開口,徐礎道:“守住門口,不要離開,不許外人靠近,休管他人閒事。”
“是。”女兵退出,與另外兩人,共是四人守在門口,忐忑地望著跑來跑去的人影,很快聽明白髮生的事情,互相望了一眼,心中更加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