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平安無事地過了一天。地獄中沒有白天黑夜,只是靠著模糊的感官計時。澤渡沒有來找紀楊。
但這件事不可能因為澤渡的意願而轉移,紀楊坐在王座上等了片刻,在宮殿的一個角落找到了她。
直到現在,她仍然沒有做出決定,靠著宮殿的柱子,向外望著荒蕪的地獄,不知在想些什麼。
紀楊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後,停下腳步,把手搭在窗臺樑上,與她一同望著外面的景象。
“你覺得地獄怎麼樣?”
“什麼方面?”
澤渡顯得有些拘謹,不太敢相信似的說道。她原以為紀楊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但隨著談話逐漸展開,她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這時,紀楊像是在問“今天的飯菜怎麼樣”似的,輕鬆而平淡地問道:
“想好了嗎?”
澤渡心中一緊,雙手不自覺地一顫,用力扣著窗梁邊緣粗糙的表面。
“沒有……”
“在猶豫什麼?”
澤渡正想回答,紀楊卻悠然道:
“你的家人,是被槍之惡魔殺死的吧。”
澤渡黯然低下頭去。對於紀楊能猜到這點,她並不意外。從她見到槍之惡魔的心臟時的反應,很容易聯想到這方面。紀楊接著說道:
“你恨槍之惡魔,但沒法報仇。此刻見到了它的心臟,恐怕只會想著摧毀它,而不是移植到我的身體裡。對嗎?”
澤渡默默點頭。她的確是這麼想的,血海深仇,又怎能輕易放下。她之所以將那段記憶深埋心底,不過是看不到一絲報仇的希望而已。她的痛苦之源。她緩慢而慎重地說道:
“很抱歉,我不能給你移植心臟。如果你想殺了我……我,我……”
她面無表情地說著,一連把“我”說了三遍,最終還是沒能把那句話完整地說出口。她愛自己的生命勝過一切,這卻也是不能輕易放棄的,所以才會被夾在這進退兩難的境地。她開始低低地啜泣。
“你應該清楚,我收服你的唯一目的,就是讓你為我移植槍之惡魔的心臟。如果你堅決不願意,那我也只能另找一個能做手術的人。很難,但不是沒有。即使這樣,你還是不願意?”
天空昏暗起來了。那些門並不是靜止不動的,而是漂浮在空中,無規則地運動。當它們集中分佈在某一片時,就會遮擋住那裡絕大部分的光線。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呈現出雜亂的稜角,被淒冷的風吹著,不停地遊弋。澤渡望著影子出神。
“……還是不願意。啊……如果你願意不殺我的話那就太好了。我果然還是不願意死的,但你實在要殺的話我也沒辦法。”
“為什麼?”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總該有些東西要高於我的命吧。我雖然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比我的命更珍貴,但我只是個普通人,要是我的命就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未免太荒謬。”
“還記得我那次和你說過的話嗎?”
“嗯?你是指……酒店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