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遠處的天空,轉過頭,笑顏如花:“或許……能吧。”
一萬年太久,人生或許終會腐朽,誰來不來,你在不在,心太長,是個悵,沒有太多或許,心若在,你就在。周洛在心頭對自己如是說道。
……
有的人,即使不在了,也永遠還在記憶裡。比如死鬼老爹之於周洛,比如玄衣衣簫音中流露出舔犢之情的那或許她生來都不曾謀面不曾擁有過的人之於她。
有的人,即使不在眼前,也恍若剛剛別過。比如那個在正元峰山間的霧靄中輕笑如鈴的玄衣少女之於周洛,比如那個絳雲峰的穆青青之於赤煌。
人心總是要裝著些叫做感情的東西,才叫做人心,因為才是真正的飽滿。離開了太玄山,周洛總是要這樣想一想,才能夠滿足,否則他總是想著自己的心裡有塊碑,於是乎幾乎要忘了自己的心還是自己的,還是人心。
他進入這古戰場,已經是第七天了。
夜深,月冷,雲淡風不輕。
除了第一日剛來的惡戰之外,他小心地在古戰場的濃重陰煞血氣之中行走,出奇的是,一般練氣士到了這種地方,就算是能夠抵禦住陰氣的侵襲,不被妨害了心神修為,也不會胡亂地煉取這裡的天地元氣,因為其中含有著種種的負面氣息,煞氣,陰氣,惡氣,血氣,鬼氣……
如果吸納了,卻煉化得不乾淨,那麼就反而有害處,害了自己的修為,未免不美,甚或有大禍。
但是周洛卻不一樣,他自顧吸收煉化,那些負面的氣息,竟然神奇得都被吸收了。
是那些黑色的雷霆氣息。
他發現了自己心靈深處的心碑,籠罩著的黑色雷霆氣息,竟然開始了緩緩地滲透,從心靈深處流瀉.出來,有一種要融入他身體之中的趨勢。他神識一動,一個念頭所至,就能夠調運這股天道無上寂滅雷霆的氣息,吞噬,擊殺,煉化……
太可怕了。
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
元嬰境以下,丹元境的高手,無論是練就金丹還是元神,只要近了身,照了面,都會被他直接吞噬了金丹或者元神,殺死得徹底。
如果是元嬰境的高手,祭出的飛劍法寶是寶器,或許還能夠抗衡,然後再逃脫,只要不是寶器,而是靈器或者法器,直接就被吞噬進去,煉化的一乾二淨。
他有一種直觀的感觸,天道無上寂滅雷霆煉化了這些東西,全部都被那心碑給吃了。
能吃的都吃了,消化下去,元神和寶器以上的法寶,卻還不能夠消化,於是精煉一遍,依舊吐了出來,就在周洛的道基之中沉浮。
太可怕了。周洛一遍一遍地感嘆。
那心碑似乎總是吃不飽,於是周洛越發得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了,反而像是個怪物,連心都快不像是屬於自己的心了。
老爹死得久遠了,而且確實是再也見不到了,於是他只好一遍一遍地想,用心地去想太玄山裡那個長簫一聲人倚樹的少女,好證明自己的心還是滿滿的人心,於是自己還是個正常的人。
滿地都是被黃褐色的沙土半掩半蓋著的骸骨、殘跡,甚至還有一些殘破碎裂的碎片,周洛看得出來,是飛劍法寶的碎片,多半都是法器,極少有靈器。會參與這種普通人的大規模戰爭的修道練氣之士,畢竟還是少數,至多是作為客卿,供奉,被爭戰的雙方供奉著,偶或出手,也沒有幾個願意真個舍了性命。普通人的生生死死,王朝廢立,霸權爭奪,對於修道練氣之士而言,都是虛妄的,只有修為,只有長生,才是真諦。
鎏金劍的光芒在地上一撕,拉開一條巨大的長溝,許多的骸骨,都被掀了起來。沒有周洛希望見到的東西。倒是有一些染上了盈盈的光火的骸骨,那是陰氣附著在骸骨上,已經有了靈化的趨勢,如果收取了,倒是也能夠用來煉製一些法器,但是周洛自是不需要的。
忽然,他心中微微一動,猛地轉換了方向,劍光一變,就向著一個方向而去。那裡,已經是趨向於這一片古戰場的最深處了。
劍光足足遁出去上百里,周洛感覺到陰氣最為濃郁的地方,方才收止住。
“這裡……幾乎是整個古戰場的最核心地方了,陰氣極其濃郁,地底之下,似乎是真的有什麼東西,醞釀了許久,如果,這裡還沒有我需要的東西,那麼大概就真的找不到了。如果真的找不到了,那麼,豈不是要壞事?”
周洛不敢多想,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那就只能兵行險招,自己煉殺體內那最後一頭陰鬼,冒著成為白痴的危險試上一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