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收攏了她的頭髮,拿出從洗浴間裡找來的黑色皮筋,動作笨拙又緩慢地紮了起來。
一看就知道顧老闆沒幹過這活兒,還沒紮好,已經扯痛了她三次頭皮。
陶然抱怨,“痛。”
男人還挺理直氣壯,“忍一下,快好了。”
陶然忍著,腦袋被身後的男人揪過來又扯過去,“顧老闆,你行不行?”
“別問男人行不行這種問題。笨。”
“……”
很好,顧老闆一言不合就耍流氓的路數,她還是沒抓準。
“好了。”
幾分鐘後,陶然也不知道自己的頭髮被他紮成什麼鬼樣,又見他的手臂越過她的肩,從木盒裡拔出那根鳳簪。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陶然驚撥出聲,“不要……”
“不要動。”男人的大手有先見之明似的,固定住她想要往後轉的腦袋。
陶然想起男人粗枝大葉的手勁,叮道,“那你小心一點,別把簪子戴壞了。”
“嗯。”
男人在給她戴髮簪,身體也往下,鼻尖逸出的氣息噴灑在她毫無遮攔的後脖頸上。陶然只覺得後面那一塊像被烙鐵烙過,手不禁伸過去,抓了兩下。
男人拿下她的手,嗓音乾澀,“好了,別亂動。”
陶然下意識轉過來,沒有鏡子,她也不知道那枚宋代的鳳簪戴在她的髮間又是一番什麼樣的景,只能羞赧地對上顧淮雲的眼神,想從他的表情裡尋找一絲蛛絲馬跡。
男人挽了挽唇角,聲音低到幾乎快要聽不到,“很美。”
美這個字,很普遍,普遍到有些俗氣。很多事物都可以用“美”來概括,但單單一個“美”字做形容似乎又太流於膚淺,歸於敷衍。
現在,男人又用這個“美”來稱讚她,陶然卻不覺得俗氣,她甚至覺得“美”這個字原本就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中。
簡簡單單兩個字,給她帶來的是巨大的驚喜,還有被他誇讚後的羞澀。
“有鏡子麼?”陶然不知道是想確認他有沒有在騙她,還是單純地想看看自己的模樣。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浴室裡不是有鏡子嗎?”
陶然輕輕往上壓了壓被他挽起的髮髻,去浴室照鏡子顯得她很在意,有點跌份兒。
“那算了。”
陶然伸手想要去摘髮簪,被人橫空攔截住,“等一下。”
顧淮雲劃開手機介面,在“實用工具”裡調出鏡子,開啟,放在她面前,“用這個吧。”
手機鏡子並不十分清晰,但她還是鏡花水月般偷窺到一二她的模樣。
髮髻盤得一點也不工整,歪歪扭扭的,但勉強固定住了那枚鳳簪。
簪子安安靜靜躺在木盒裡時看不出它的特別,但戴在一團烏雲也似的髮髻中,彷彿活過來了一樣。從容優雅,雍容華貴,又帶著千年的風霜雨雪和故事,睥睨著這個時空。
而她也因為這個髮簪,因為被男人笨拙地盤起的髮髻,完成了她從少女到少婦的轉變。猶如洞房花燭夜過後的清晨,對鏡梳妝,妝容是新為人婦的妝容。
驀地,晃動的鏡子裡多了一張眉眼濃墨深邃的臉。
男人貼近她的耳邊沉著聲念道,“青絲漸綰玉搔頭,簪就三千繁華夢。”
唸完,臉微轉過來看她,“陶然,你知道剛才我念的是什麼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