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孫伯領回來的,當時文巧巧餓到在村頭,善心大發的孫老頭便又將人領回了家。
只是那時孫伯家中已經養了孫落蓮,根本不可能再負擔起文巧巧的吃食,於是他便將人說給了盧大樹。
盧大樹是個老實憨厚的漢子,為人耿直正義,時常幫鄰里的忙,孫老頭看重他的人品,才放心將文巧巧交給盧大樹。
當時孫老頭問了盧大樹一句:“小盧,你要婆娘不要?”
一臉懵的盧大樹就討到個好婆娘,文巧巧雖說不是傾城之姿,但勝在能吃苦耐勞,在農家漢子眼中,這樣大胸大屁股能生養又能幹活的婆娘,便是頂好的婆娘。
對於盧大樹來說,這就是天上掉下林妹妹。
看似文巧巧是個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其實她也只是個吃夠了苦頭的苦命女人。
思索著文巧巧的由來,鐘鳴低頭踢踏,鄉間小路上的塵土一蓬又一蓬飛起,正如鐘鳴此刻的思緒飄飛。
半響,鐘鳴才問道:“盧嫂,若是盧叔不捱打,你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拔這把劍吧?”
“是啊,我喜歡拿鋤頭,拿鋤頭能刨來糧食吃,拿這把破劍只能家破人亡。”
一句樸素而又惹人深思的回答,讓鐘鳴啞口無言。
無需再問,鐘鳴知道,這個百花劍的傳人,今後也只是個相夫教子的好婦人,不會為淤泥村惹什麼麻煩的。
東風繚亂百花殘,那個屬於花無語的時代過去了,那動人的江湖傳聞也只能是江湖傳聞。
世間再無百花劍花無語,曾經的那座江湖,老了,累了,該入土了。
如今的這座江湖屬於新一代楚冠,是屬於楊延朗的,是屬於梁餘的,是屬於鐘鳴的。
江湖啊江湖,總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東海浪頭高百尺,一浪更比一浪高。
不知不覺中,一個持劍婦人,兩個牽馬少年,已經從城東壟上走到了斷壁城牆外。
文巧巧忽而轉身,將手中的劍遞給鐘鳴,她爽朗笑道:“先生,這把百花劍交給你保管,我沒有劍,自然也不會給淤泥村惹麻煩……
小魚剛七個月大,他還小,我得照看他,大樹也是個糙漢子,沒我他活的太邋遢,這個家不能離開我。
我不想離開淤泥村,先生,請讓我繼續在淤泥村生活吧!”
鐘鳴愕然,隨後他又釋然。
“盧嫂,劍是你的,應該在你的手中,我想,興許小魚長大了該學些功夫,以後也好考個武狀元,光宗耀祖。”
鐘鳴把劍推回去,笑道:“咱們淤泥村,從不怕麻煩,天塌了,有我鐘鳴頂著!”
此時梁餘也趕緊高聲喊道:“我梁二狗也頂著!”
瞬間,文巧巧淚目,給兩位少年作揖,帶著哭腔笑道:“謝過先生,梁家小哥理解。”
大家都說淤泥村是邊陲最好的村落,因為這裡有一位錦衣長袍,會寫福字桃符,能拿刀殺人的鐘先生。
邊陲最好是淤泥村,淤泥村最好,是位鍾先生。
不知何時,從不喜歡強出頭,一躲再躲的鐘鳴站了起來,他頂在最前面,抗下了淤泥村的一切。
也是從這刻起,鐘鳴忽而認知到,原來他早已經融入這個時代,在這個時代,有了太多放不下的東西。
扶起作揖的文巧巧,鐘鳴仰頭看向斷壁城牆,低聲喃喃道:“興許,我是時候放下手中的筆桿子,該去雙手握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