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清冷的月光灑在只有兩隻人影行走的迴廊之中。『雅*文*言*情*首*發』藍末一臉憤憤不平。推搡殷慕楓從寢房門走出來的時候。候在門房兩側的守門護衛。本想跟上去。卻是看到王爺悄悄地回了一個不必攔著的手勢。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三座佈滿盆景的庭院。遂又邁上青石板鋪就的石階。就到了坐落在王府角落的水霧偏閣。這是仿照南空江北。竹排上的鏤空建築。四個屋簷的角上都掛著產自邊境過的銅鈴。微風輕拂。就能聽到叮叮的輕響。
殷慕楓略顯平靜。他沒有率先上前。只在進去之前。提醒了一句。“你記住。是你堅持要來看的。”
“確實。”藍末答道。此刻的她當然不會知道殷慕楓這番確認是什麼意思。
殷慕楓目光沉毅。他沒再回話。眉目之間似是蘊著幾分說不明道不盡的神態。藍末來不及細想。她見殷慕楓已經揹著手沉重地朝屋子裡面走去。她連忙買過門檻。也跟了進去。
“王爺。你怎麼來了。”飄絮手中還端著一個青色的瓷碗。只是這個碗裡的藥湯卻是一滴都沒有動。
“我來看他的。他在屋裡麼。“殷慕楓說的話極為生硬。就算是藍末聽。也覺得甚為不妥。
“面首沒在臥房。他抱著穿山甲去後院待著了。“飄絮這才意識到她手中的湯碗似乎不該給殷慕楓看見。只是現在藏也來不及了。
就見負手而立的沉毅男子。面色平緩。他沒有回眼看藍末。而是隻身一人走進了那一方沒有任何擺設的小院。藍末只看了飄絮一眼。也來不及寒暄。就迫不及待要看一看這殷慕楓養著的小白臉是個什麼模樣。
只是。藍末本來從未有過波瀾的心緒。卻是在看到後院中。那個面首的側影之時。面色陡然僵住。
……“父皇已准許我大婚之後。歸隱蒼洱。你只要點頭。我就有辦法將你帶走。”東方洱神色中沒有一絲輕浮。甚至更多的是滿滿的責任與堅定。『雅*文*言*情*首*發』他將藍末手中的花鏟輕輕拿掉。極其認真道。“二哥出征邊關。我知道此刻讓你跟我默默離開。是需要做很大的思想鬥爭。但是。只要你同意。我會將蒼洱的固守駐軍全部借給二哥來用。末兒。你是知道的……”……
東方洱的頭髮披散。目光呆滯。略顯乾枯的手臂抱著一隻昏昏欲睡的穿山甲。因是瘦的不成人形。他瞳孔中的眼球向外突出的很厲害。身上穿著的是洗的發白的袍子。藍末能夠看出。這是當時東方洱中了蠱毒之後。一直穿著的衣服。
“飄絮。天涼了要給他外面加一件外衣。怎麼都沒有準備。”殷慕楓見狀。不由將候在門外的飄絮給訓了一頓。他與藍末擦身而過的時候。並沒有發現藍末因為震驚。手掌微微緊握。以及強力忍受著顫抖的神情。
飄絮急忙從屋子裡找到一件墨色的披風。悄悄的探上東方洱的身後。很小心的。幾乎不敢呼吸的將披風披在他的肩上。
“不要。走開。”東方洱十分敏感。他似乎受到了驚嚇。只見那墨色的披風就這樣被他重新丟到了地上。而此時站在遠處觀望的藍末再也不能傻傻的站在那裡。她忍的好辛苦。眼眶中的淚水在持續逆流。她不能表露出來。一定不能。
藍末一步一步走近宛若孩童性情的東方洱。她已將墨色的披風輕輕拾起。蹲在東方洱的面前。她很溫柔的看向東方洱木訥的瞳孔。她的聲音壓的很低。她安撫道。“這是衣服。穿上不會冷。我們穿上好嗎。”
“不要。走開。”藍末本以為也許東方洱會記起自己。可是。當他固執的將藍末推在地上的時候。藍末的心就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她最不願意受傷的人。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面首。失憶。痴呆。
藍末攥在手中的墨色披風瞬間被她一點一點的撕開。滾燙的淚水自眼角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面。風輕起。乾透。
殷慕楓默默看著蹲在地上。顯得十分彷徨的背影。本來帶她來之前。他還在懷疑來自後唐的訊息是否準確。可是如今看到藍末失了魂的模樣。似乎已經肯定了他的想法。
東方洱。是藍末的弱點。
“殷慕楓。我想跟你談談。”藍末面色蒼白。她的手心冰涼。但是印在上面的淡淡淚痕。卻是顯現出斑駁的影子。
“今夜你也累了。明天好麼。”月色撩人。已過了子時。兩人靜靜的相對而視。他的話就如初見時那般溫暖。只是這句話卻真實的讓人失去了任何防備。於是。藍末此刻甚為不解的看向他。她的音調是不敢相信的上揚。“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他。他究竟犯了什麼錯。”
“藍末。你是說他麼。東方洱。後唐的七皇子。”殷慕楓沒有迴避藍末的問題。他知道這個答案若是不告訴她。她今夜恐怕是不會罷休的。
“你都知道。”藍末忽然用力推了推面前的男人。直到兩人距離十步之遠。她才萬分難以置信地繼續說道。“你既然都知道。就應該明白我跟他的關係。就應該明白我究竟是誰。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是後唐的人沒有錯。但他也中了月十下的蠱。這點。你應該明白吧。”殷慕楓解釋道。他雖然城府極深。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藍末剛才那已乾透的淚痕。似是燒的他心裡有很痛很痛。他本想無恥的利用她。可是為何到嘴的話卻是告訴她真相。“我是滄妃的兒子。你知道滄妃麼。”
這一夜。只因一個人而轉變。藍末心裡默默唸著一個人的名字。東方洱。我欠你的。要如何償還。
半個月後。籽烏城出了一個稀奇的事兒。本來從不沾染馬匹生意的殷氏六王爺。很意外地購進了上百匹北胡血馬。其中有二十頭種馬。正是用來繁衍小血馬的。
向來馬匹生意是個薄利行當。殷慕楓作為皇族門閥的首要人物。他理所應當在慣用的每月例會上。說明此次購進馬匹的來由。只是他還沒有開始說。一個穿著錦蘭色騎裝。手中揮著一條馬鞭。相貌平平的男人。邁開步子。走進這一方盛滿老古董的堂屋之時。殷慕楓竟是投去了幾分讚許的目光。
“今天的馬賽。你可以好好發揮了。”殷慕楓朝著正在打算盤的賬房先生微微示意。就見他已起身。穿過擋在前面的幾位先生。就朝著藍末的方向走來。
藍末的易容術許久沒有。近段時間為了避人耳目。用的也就勤快了些。她笑意微斂。十分輕鬆地大聲說道。“是的。今日來自通蕪和慶陽的與賽者。看樣子都是甚好的。我定會不辱王爺厚望。“藍末說完不忘記給列為心臟砰砰跳的老傢伙回了個禮。
這就是殷慕楓跟藍末最新達成的契約。她幫殷慕楓拾起一單利潤頗豐的生意。作為等同的報酬。殷慕楓必須幫她好好照顧東方洱。直到她的扇墜由專人雕刻完成。最後。等一切塵埃落定。她就要帶著東方洱離開此處。至於他要怎麼跟他的妖妃母后交代。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這就是那夜達成的約定。藍末此時手執一個鞭子。她選的是一匹價值連城的血馬。只是再值錢的馬也確不如。她第一次在流風迴雪苑順過的那匹。是叫什麼來著。對了。是叫野燼。
“東魚河畔的樺甸王所用之物。上好玉雕師傅驚世之作。“藍末牽著馬在喧鬧的街上。隨意走著。聽見街邊的小販在熱情的叫賣。她聞聲牽著馬走了過去。
只見這裡有賣玉佩。文房四寶。甚至還有笛子。藍末顯然被攤子上的玉笛給吸引。自從見到東方洱。也從未見到他拿出樂器來演奏。也許給他買一隻笛子。也對他恢復記憶有用處。
“這個笛子我要了。”只見從她的身邊出現一隻手。拿著的正是這支笛子。藍末不由轉臉看去。她的視線忽然在下一秒停住。“這個……”話都沒有說完。顯然是被來人嚇著了。
龍炎洛依舊是一襲淡藍色的長袍。他時刻不離身的紙扇。上面本該垂著的一枚扇墜。竟是什麼都沒有。這對於一柄扇子來說。委實是不完整的。只見龍炎洛身側站著的姑娘。正是祝珊珊。她也是發現藍末盯著龍炎洛足足看了好幾眼。直看的龍炎洛有些不自在。付了錢就要離開。
“等等。”藍末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她已將兩倍的銀兩掏出。塞進了祝珊珊的手中。她的手速極快。還不待龍炎洛反應。已將那支笛子收入囊中。她笑嘻嘻的說。“實在對不起。這個笛子對我很重要。兩倍的銀兩已給你們了。再會。”
藍末說完。掉頭就走。她隱約聽到龍炎洛在身後喊站住。但是她沒有停。翻身迅速上馬。就朝榮王府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