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冰雪消融河水化凍,又是一年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好春光,封凍幾個月的越後彷彿一個慢慢甦醒的巨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煥發出強大的生機,越後的原野上幾乎每一處村莊裡都有一群年輕的孩子扛著木槍在村頭曬穀場前辛勤的操練著刺殺。
這是吉良家的預備役,來自各村十三歲到二十歲的年輕壯丁,須得依照法度課一個月到三個月不等的預備役,根據表現情況由各村莊的宿老地侍挑選出優秀的年輕人進行二次集中訓練,這個二次集中訓練就不是在自家村頭,而是集結到春日山城外的軍營裡。
像這樣大大小小的村莊有上百個,小者三四千人大者上萬人組成一張村莊網,囊括越後近八十萬人口的百分之七十,所提供的預備軍役多大八萬五千人之多,當然吉良軍也不需要這麼多小毛孩子去出生入死。
讓這些年輕人每年課一到三個月的預備役的本意是保持旺盛計程車氣和戰力,反正吉良家的糧食多的吃不完,出糧食養這些少年人幾個月全當是加強體魄,這些年越後的日子越來越好,但農民家庭總還是很少見葷腥,為吉良家課預備役起碼隔三差五能吃點葷腥,頓頓管飽吃起來也很爽。
吉良義時乘舟巡視新潟町的建設情況,並鼓勵松井信之堅持把新田開發繼續堅持下去,前些年受限於越後的總人口和肥料不足而停止新田開發,但隨著這些年越後的國力日漸提升生活富足又迎來新的一輪人口爆發,每年增加兩到三萬新生兒的增長速度使得吃飯問題將會在不遠的將來再成為越後的難題,此時開發農田也就成為必不可少的環節。
哪怕人口不足也要繼續開荒,二十萬町步的越後平野只要利用一半就是一百萬反新增土地,按照一反產糧三石的越後平均水平標準來算。這就要增產三百萬石糧食,即使肥料供給不足也沒有太大關係,依靠兩季輪作和少量肥料保持兩石以上的產量,這就是增加兩百萬石的糧食,這個數字可以稱得上驚人。
人力不足肥力不足種不出高產的田地是一說,有土地不去種而是滿足於現有的石高又是另一回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吉良家的奉行眾已經對人口快速增長髮出警告,照這個速度不超過十年就要超過百萬人口,而永祿年間的日本總人口也才一千萬有餘而已。
一國佔據六十六國總人口的十分之一這是什麼概念。等於說他一個領國頂六個領國,如果需要招募軍役可以輕易拉起十萬大軍,雖然這麼做在領主看來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可對這個時代的武家來說,人口和土地就是資源。越後既有人口又擁有大量土地,更有強大的國土防衛優勢簡直是無比難纏的對手。
在吉良義時執政期間。越後只遭受幾次小規模的入侵。蘆名家、最上家、伊達家以及越中神保家的跳樑小醜,衝進越後都毫無例外的狼狽而逃,越後的人們發自內心的為自己的強大而感到驕傲,對吉良家的歸屬感也在悄然之中建立起來。
春日山城天守閣,吉良義時坐在露臺旁就著窗外的青山綠水與近衛前久談古論今,室內一隻小巧的香鼎散發著縷縷青煙讓人心神放鬆。手捧茶碗聞香品茗到別有一番滋味,近衛前久是個文化素養非常高的公卿,無論漢詩和歌繪畫書法都極為精擅,更難得的是能說會道還對明國的古籍頗有研究。讓吉良義時感受一回於君子相交如沐春風的待遇。
這二人身居高位也不是沒事扯淡的閒人,聊著聊著總會扯到當今的時事格局,近衛前久說道:“當今天下紛亂朝廷與幕府的威名為奸人所毀,而這首亂就在畿內五國的大變局之中,畿內三好長慶狼子野心早已為世人所知,去歲又與越前朝倉金吾殿,近江淺井氏等結為同盟,其勢力越發難以自持啊!”
吉良義時晃著摺扇笑著說道:“三好家不過阿波一介國人出身,本是阿波細川氏家宰一流,僅憑藉著一代幾兄弟的勇猛鑄成稱霸畿內的霸業,此一族驟然而興難保就不會驟然而亡。”
近衛前久遲疑道:“義時的意思是……”
“餘可什麼都沒說,只是猜測一種可能罷了!三好家依靠的是三好長慶、三好義賢兄弟倆支撐家業,說起來實在是不穩的很吶!”吉良義時不會洩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總不能告訴近衛前久這畿內的變局與他有關係。
近衛前久復言道:“西國有一武家名曰毛利氏,當主毛利元就是位不世奇才,以安芸國人之身驟然而起連破大內、尼子兩路大名逞兇西國,公方殿下對此人的能力十分看重,不知義時怎麼看?”
“安芸的毛利元就啊!本領不小,但西國武士多半是牆頭草,從山名、大內,再到尼子、毛利,無不說明西國武士的秉性堪比山城國人眾,或許是受到海外因素的影響吧!總之餘是不看好這個家族能有多大作為。”
吉良義時本也是自詡幕府智將,對毛利元就的個人能力還是非常欣賞的,但是他並不看好毛利家未來的成就,西國的武士無節操程度堪比關東武士,歷來是最忠義出現大大名的地方,諸如六分之一殿或者陰陽一太守都是說他們,這在相對保守的關東簡直是天方夜譚。
關東的武士同樣沒節操,但他們賣的是主家求的是自立,結盟的事情雖然也有但大規模臣服在一個武家名下還是從沒出現過的,兩百年來關東的名義統治者始終的關東公方,其次是關東管領,不像西國連個探題都被幕府很乾脆的剝奪掉。
近衛前久又提了幾個人命,無非是畿內東海的大名都被吉良義時給三言兩語給打發掉,只是在提到織田信長的名號時稍稍遲疑,旋即說道:“這織田彈正忠到是個奇人,地處東海道腹地的尾張國,餘到是和他見過一面。實在有些看不透。”
近衛前久覺得他在開玩笑也就沒往心裡去,兩人交談一會兒就提起關東的行動,吉良義時順勢說道:“今度我上総足利家提數萬軍勢入關東,為的是革除關東的混亂,解除幕府兩百年來無法掌控關東的弊端,此戰攸關我上総足利家家業之成敗,餘需要朝廷和幕府的多多支援呀!”
“這個是自然的,不知義時需要什麼幫助?”
吉良義時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鄭重其事的言道:“此次行動,餘決心清除足利家的敗類。那個屢次挑釁我上総足利家的古河公方足利藤政!把這個愚蠢的傀儡徹底清理掉,為幕府消除一個惹是生非的隱患。”
近衛前久原以為他是要求個討伐關東的名義支援,根本沒想到他會提出這麼誇張的要求,驚的渾身一顫道:“義時的意思是要讓古河公方家絕嗣?古河足利一族可就只有足利藤政一個人了呀!這……這可不是件小事啊!”
“兄長多慮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那古河足利家本來是有兄弟五人。長男足利藤氏為北條氏所殺,次男足利梅千代王丸為簗田氏所殺。三男就是這個足利藤政。他當上古河公方沒多久便把自己的兩個弟弟親手殺死,這樣狠毒的人有什麼資格做古河公方?臣服在殺父殺兄仇敵的北條氏配下做一介傀儡,又怎麼來號令關東武士為幕府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