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鄭森來到父親鄭芝龍的書齋內,只見鄭芝龍正在寫著什麼,便站在一旁等候。
“嗯?森兒有事?”
鄭森恭敬的說道:“今日父親說起,要讓江西道亂上一番,不知道父親準備如何做?”
鄭芝龍停下筆,看了鄭森一眼,心中嘆息一聲,自己這個兒子什麼都好,人品、才學、武藝都是同齡人中的翹楚,只是心性太耿直,什麼都要講究一個道理,一副心懷天下的心腸,這樣如何能夠面對紛亂的天下時局?
隨後鄭芝龍便又開始寫了起來,見鄭芝龍沒有回答,鄭森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等候。
過了一陣,鄭芝龍停下了筆,將寫好的書信遞給了鄭森,然後又將手邊的另外兩份書信也一併遞給了鄭森,說道:“你都看看吧。”
鄭森恭敬的接了過來,看完之後臉色有些難看。
這三封書信,是鄭芝龍分別寫給江西道建昌府參將柴大勇、江西道廣信府鉛山守備姜海光、江西道饒州府參將龔明秋三人的。
而信中的內容,則是鄭芝龍對三人表示了支援,並且承諾要派人為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送去部分兵備。
看完三封書信後,鄭森義正言辭的說道:“父親,雖然我也不贊成朝廷強行推行新政、軍改之策,但是卻能明白,新政、軍改之策是利國利民之舉。”
“可是父親此舉,卻是在攪動江西局勢,甚至會釀成江西局勢的失控!一旦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得到了父親的支援,定然會野心暴漲,到時候與朝廷刀兵相見,遭殃的不光是百姓,還有我鄭家!”
鄭芝龍微微皺眉,不過卻沒有說話。
“以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的實力,根本抵擋不住朝廷精銳的攻勢,很快就會被朝廷兵馬擊敗,到時候我鄭家支援過去的兵備肯定會被朝廷繳獲,屆時父親如何面對朝廷的詰問?”
鄭芝龍見鄭森直截了當的反對自己的決定,心中有些不悅,說道:“我已經命人將這批兵備的標記去掉了,朝廷查不出什麼的。就算是查到我鄭家的頭上,難道劉閣老還真的敢大軍壓境?別忘了,我鄭家也有二十多萬大軍,戰船數千艘,真要撕破臉刀兵相見,整個江南都要被打廢!”
鄭森大聲說道:“父親一開始就想錯了!”
“為父哪裡錯了!”
“父親錯就錯在,依舊認為當今天下是流賊敗亡前的亂世,以為只要手中有兵,就可以在天下時局中佔據一席之地。”
“難道不是嗎?至少在朝廷新政、軍改之策完成之前,這天下依舊是這樣的!”
面對堅持己見的鄭芝龍,鄭森說道:“父親!如今劉閣老對上到朝廷、下到地方進行了清理,新政、軍改之策也在北方基本落實,江南各地也在逐步推進,這樣的天下還能叫亂世嗎?如今天下大勢已經塵埃落定,大明就好像是重病一場的勇士,已經開始康復了,在這個時候父親可千萬不要判斷失誤啊!”
鄭芝龍自然也看得到這些,只是心中始終不願意接受,自己一手建立了鄭家的基業,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福建王,正要一展抱負的時候,天下就突然穩定了下來,這樣的結果放在誰的身上,都是無法接受的。
“按你的意思,為父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朝廷新政、軍改之策進入福建,然後將鄭家的一切拱手交給朝廷!!”
面對鄭芝龍的質問,鄭森想說:如今局勢如此,只有這樣鄭家才能平安。
可是話已經到了嘴邊,鄭森卻突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於是便改口說道:“父親一世英名,自然能做出正確的決斷。”
鄭芝龍哼了一聲,說道:“對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的支援勢在必行,面對朝廷的步步緊逼,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此事就不要再說了。”
“父親!”
見鄭芝龍還要攪動江西道的局勢,鄭森大聲說道:“從來都是為父者教導子嗣要忠君愛國,還從來沒有為父者教導子嗣對抗朝廷的,父親此舉,到底是要幹什麼?”
“放肆!”
鄭芝龍猛地站了起來,怒聲說道:“我都是為了鄭家,難道你以為順從了朝廷,那劉衍會優待我鄭家人嗎?不可能!!”
“不管是你的幾個叔叔,還是鄭興、鄭明、楊耿、陳暉、鄭彩、施大瑄、施琅、洪旭、甘輝諸將,都是我鄭家的心腹,劉衍會讓咱們抱成一團,在朝廷中身居高位?森兒你不要做夢了!”
“新政、軍改之策在福建落實之日,就是我鄭家兵馬解散,眾將被分散調往各地安置之時,到時候我鄭家便會分崩離析,多年的基業也會毀於一朝!”
鄭森無言以對,這樣的局面是肯定的,鄭家的勢力太大了,大到朝廷必定會出手進行拆解,否則不管是朝廷還是劉衍,都會寢食難安。
鄭芝龍看著沉默不語的鄭森,語氣稍稍放緩,說道:“早些回去吧,明日還要整頓兵馬,一早便到大堂等候,不要晚了。”
此時鄭森也很迷茫,不知道在如今的局勢之下,鄭家的出路到底在哪,會有什麼樣的結局,恍惚之下,也只好拱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