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襄兒眉頭微蹙,她有些不確定地下筷,在其中轉了一會兒,薄薄的嘴唇越抿越緊,片刻後,她神色稍松,夾出了一根細得彷彿一下就能夾斷的鱔絲。
壓力又轉移到了寧長久的身上。
“寧公子請。”趙襄兒嘴角微微勾起,她篤定碟中不會再有了。
寧長久皺起眉頭,用筷子仔細地搜尋起來。
片刻之後,趙襄兒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寧長久竟真的夾起了一根,他志得意滿地笑了笑,彷彿贏得了一場大戰,他將這最後的戰利品送入口中,輕輕咀嚼,接著他的臉色變了,咀嚼的動作一下子停了。
趙襄兒注意到了他的臉色,冰雪聰明的她哪裡會看不出來呢——那哪裡是鱔絲,分明是裹著湯汁以假充真的紅薑絲啊。
她清清冷冷的俏臉繃了一會兒,依舊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花枝亂顫。
“你輸了唉!”趙襄兒宣佈著勝利,久居深宮中的幽冷在秋光中消融。
“襄兒姑娘厲害,草民甘拜下風。”
寧長久看著她笑時彎起的眸子和露出的雪白貝齒,也笑了起來,他一邊作揖求饒,一邊無聲地將口中細嫩的鱔絲嚥了下去。
漁船駛入開闊的湖中,視線霍然開朗。
老漁夫送來了酒。
酒不好不壞,但只要是酒總能醉人。
湖風燻著粼粼的光,拂面而來,帶著單薄的清涼。
“要不我們不打了吧?”寧長久看著趙襄兒清秀的臉,說道。
趙襄兒微笑道:“酒足飯飽,要秋後送去刑場砍頭才知道怕了?”
寧長久笑道:“草民確實惶恐得很。”
趙襄兒飲了一口酒,看著江面,想起一事,微微不悅道:“那幻雪蓮誰讓你送來的?”
寧長久問:“不喜歡麼?”
趙襄兒道:“我要的東西,我自會取,可用不著你施捨。”
寧長久笑道:“確實是我不對,你是小姑娘,我應該放在最好的木盒裡,打上大紅的蝴蝶結送給你的。”
趙襄兒細眉微挑:“聽你這語氣,這些年哄騙了不少小姑娘吧?”
“殿下冤枉草民了。”
“不許自稱草民!”
“為何?”
“臨河城的時候,我就把你開除趙人了。”
“那我娶個趙國姑娘可以嗎?”
“嗯?看上哪家小姐了?需不需要我詔書一封?”
“多謝殿下好意,我已有婚書在身了。”
“婚書拿來我看看。”趙襄兒攤開了手。
寧長久從懷中取出了那封豔麗如火的婚書,遞給了趙襄兒。
趙襄兒眸中微醺的醉意淡去,她瞳孔中似也燃起了火。
她接過了婚書,輕輕翻開,目光柔緩。
上面的字跡和章印熟悉萬分,做不得偽。
“果然是你麼……”趙襄兒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