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拳,也是一個虛幻的世界。
劍指與拳交錯而過,劍指點上了趙襄兒的面板,卻未觸實質,如泥劍沉海,轉眼不見蹤影。而趙襄兒白暫的拳頭打上他的胸口,激起了他護體的修羅神錄,一道道金芒在白衣下亮起,猶若錯綜複雜的經脈。便是這半部神錄,抵消了這一拳大部分的力道,只是拳勁依舊在體內不停炸開。
第一次交鋒之後,寧長久受傷更重一些,卻一聲不吭,猛地抽回手指,斜刺向她腰間的穴,但這個動作亦是假動作,他要逼趙襄兒回防,趁機拔出她的劍。
趙襄兒不上當,她反而在寸許之間又砸出了一拳,原本迎面而來的狂風,隨著她這一拳截打而出,竟都調轉了方向,吹得寧長久墨髮後揚。這一拳結結實實打上了寧長久身體之後,她化拳為掌,向下一探,同樣一把抓住了他的劍柄。
他們不像是在較量,更像是在賭氣,彷彿誰的劍第一個拔出就算是輸了。
他們握住了彼此的劍鞘,猛然拔劍。
此刻,他們與其說是拔劍,不如說是搬山,在握住彼此劍鞘的那刻,他們手中所有的經脈都自肌膚下爆起,靈氣激盪出的狂流如遊走周身的電。
這些電照得眉目蒼白。
咔擦!
兩柄劍出鞘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劍鞘像是一個黑漆漆的洞穴,劍氣如洞穴深處吹出的狂風與蝙蝠,它們將半空中對決的少年與少女瞬間籠罩,白衣白裙在風中飛速地舞動著,那些裹著靈力的布料似也撐到了極致,發出了狂雷怒鳴般的聲響。
嗆!
湖中央的水面塌陷,化作了一片雪白的顏色,接著,這些下沉的湖水又陡然上升,宛若水龍一般,在臨近他們的身影處被劍氣切開,化作了四道斜沖天際的水柱。
他們幾乎同時拔出了劍。
那是對方的劍。
明亮的劍身離開劍鞘,如兩泓縹碧的水,澄澈的水光中映著他們晃動而扭曲的影,在拔劍之後的第一個瞬間,先出劍的是趙襄兒,她的起手式很簡單,像是那些武術學館中所教的,最簡單的樁,但與之不同的是,同樣的樁,她在不到半個眨眼的時間裡重複了上百次,於是這簡單的一劍幾乎沒有任何的漏洞,劍帶著無法想象的高速劃開了半個近乎完美的圓弧。
先前她嫌棄這把劍不夠好,但如今她卻成了使用這把劍的主人。
寧長久則握著趙襄兒的傘劍,他在拔出劍之後,花費了片刻時間去抵消了趙襄兒蘊含小世界的拳力,而這片刻的時光裡,月弧已起,自潑天水幕中當頭劈落。
寧長久目光精確地鎖住了落下的劍光,那劍光不似劍,更像是厚重的刀,與之相比,寧長久手中的傘劍纖細地像是一根長長的鐵針,但這傘劍絕非俗物,寧長久對它有信心,所以想也沒想,直接橫空而擋。
兩者對撞,寧長久腳下所踏的虛空碎裂,趙襄兒的黑裙隨風張擺,似展翅的海鳥,輕盈的身子拖著巨大的劍光向著寧長久砸了過去。
劍再次墜下,看似柔弱無骨的少女卻帶著千萬均的力量,墜下的風撕開了風聲,斬得虛空開裂,劍鋒自黑暗的虛空中探出,再次刺向寧長久的眉眼,寧長久持劍對空格擋,骨頭中傳來的重壓傳至身下,本就搖搖欲墜的虛空徹底裂開,兩柄劍相互抵著向著寧長久的身上壓去,趙襄兒墨髮飛揚的臉也貼近了過來。
少女秀美的臉頰上浮著淡淡的笑意:“看來這兩年多的時間,你也沒什麼長進啊。”
寧長久此刻被壓制著墜向湖中,他每多說一句話,氣便會瀉一分,但他猶然說道:“我只是不喜歡打女人。”
趙襄兒譏誚道:“那需要我憐香惜玉麼?”
寧長久看著她的白裙,不由自主想起了他們交換衣裳時的樣子,神色不悅。
砰!
寧長久被壓到了水面上。
湖水炸開。
寧長久卻並未下沉,他的足尖踏著湖水,劍上託著山嶽般壓下的少女,卻偏偏保持了一個怪誕而巧妙的平衡。
趙襄兒神色微變。
轉眼之間,周圍的湖水上,忽然浮現起了無數高妙道法的虛影,那些道法像是水上建起的騰臺樓閣亦或橫架的橋樑,相互串聯,如戰甲上的鐵片。這與當初巫主手持古卷於湖面造城如出一轍,但與之不同的是,這是純粹的道陣。
當初寧長久將修羅之劍從體內拔出之時便想過,那些並非劍招的秘籍若是拔出,可以構成什麼。
今日他給出了答案。
這個道陣組成了片刻的小世界,這個小世界裡,寧長久可以短暫地掌握規則,成為呼風喚雨的神明。
所以他身影落下之後,湖水的張力奇蹟般拖住了他。
局勢轉眼扭轉。
趙襄兒所要面對的敵人不止一個,這裡的亭臺樓閣,鵲橋飛簷都是她要面對的敵人,這個世界不歡迎她!而她所要面對的,則是這個道陣世界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