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手持細長的傘劍,裹挾著道陣之威,竟硬生生將趙襄兒的劍拂開了,與此同時,他負於身後的左手一勾,挑起了湖中的水,水化為劍,朝著趙襄兒所在的方位紛紛刺去。
趙襄兒看著那一個個如玄甲重騎般壓來的道陣法相,她非但沒有撤身贊避鋒芒,反而雙手握劍,向著寧長久撲去。
寧長久此刻構造的是世界。
但好巧不巧,朱雀的權柄便是“世界”,那是凌駕於空間之上更高妙無比的法則。而她又與生俱來地擁有一些。
湖面上,劍光再次亮起,這一次的劍光不似月,更似眉,那是趙襄兒的眉。
寧長久置身在自己構築的世界裡,自是凜然不懼,他看著這個風馳電掣而來的少女,手中長劍一抖,於西面八方構築出陣法般的虛影,在趙襄兒靠近的那刻,虛影破碎,匯聚於中央,寧長久細長的劍附著上劍影,一下子粗了上百倍,而隨著他這一劍一同斬去的,還有這小世界般的整個道陣。
這原本是他藏匿了許久的手段,但他實在看不得趙襄兒這般囂張,想以此直接給她立一個下馬威。
整個道陣像是數百頭雄師,它們亮出了爪牙,向著圍困其中的趙襄兒發出暴怒的咆哮。
身影相交,兩人斬出的劍光如紛亂吹舞出的柳絮,劍刃在交鋒後的一瞬間,又輕快地碰撞了上百次,如蜻蜓高速振動的翅膀。若這是一柄帶血的劍,那隻需剎那便可將劍上血水振盡,明亮如新。
劍氣自他們中心如暴雪狂風般捲開,整個湖面在這一劍之後煥然如新。
高速的振劍也在某個瞬間停止,兩柄劍相撞、對壓,兩個身影緩緩逼近,他們能看到彼此的瞳孔,接著看到瞳孔中的自己,所有的劍氣和力量都像是不停收縮的巨大火團,在收縮至極限後又猛地炸開。
轟!!!
白光中,似有颶風在兩人劍間生出,將他們猛地後推。
湖水升上天空,帶著細密的雨點砸落。
寧長久憑藉殘缺的修羅之體硬抗,卻還是單膝跪地,以劍扎入水面,用精純而磅礴的靈力硬生生止住倒滑了幾十丈的身影。
而劍氣炸開的一瞬,趙襄兒開啟了紅傘。
萬道細劍和數十個道陣同時轟上傘面,同樣砸得她握傘的姿勢不穩。傘面向後掀去,脫手甩出,遙遙地倒墜在了湖面上,輕舟般浮起。
趙襄兒不停揮舞著劍,如拍打蚊蟲般將那些逼仄而來的道陣碎片切碎,狂暴的颶風中,她的身影在空中靈巧地打了個轉,然後盈盈地落到了傘柄上。
紅傘如舟浮水,傘骨中,纖細的傘柄筆直支起。趙襄兒足尖輕點,平穩地立於傘柄上,風暴的餘燼吹著她纖細的髮絲,翻飛的白裙似一縷不散的煙。
這一回合他們各藏手段,幾乎是純粹的刀劍之爭。
寧長久拄著劍,於湖心緩緩立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面有一線血。
落下的湖水遮住了他們的身影。
湖邊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目睹神仙打架,他們的目光雖不可能捕捉到這對仙人快到無形的影,但那駭人的聲勢卻最為直觀,膽小的四處逃竄,大膽的則圍著湖邊的欄杆,放聲地吆喝了起來。
老漁夫滑著船槳不停地逃命,一直到滑入那條河中才停了下來,他扶了扶自己的笠帽,神色複雜:“原來是神仙夫妻啊……只是這脾氣太暴躁了些啊,還好趙國有陛下坐鎮,要不然又該凡人遭罪了。”
想著這些,他摸出了那枚銀錠子咬了咬,生怕是神仙用幻術變的。
湖面上的大雨落下之時。
趙襄兒輕輕躍下,反手握住傘柄撐起,走到了寧長久的身邊,道:“走吧。”
寧長久輕輕頷首。
湖水落盡之時,兩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們同時出現在了一條人間空寂的街道上,兩人身上的水跡已幹,只是臉色都有些蒼白,憊意難掩。
“襄兒姑娘的劍法果然還是這般凌厲。”寧長久忽然握住了她的傘柄,將細劍推回了她的傘中。
趙襄兒亦將劍緩緩送回他的鞘中。
“我通仙之時你還未入玄,如今已可以一劍之威與我勢均力敵,你也很了不起。”趙襄兒由衷讚許道。
寧長久道:“強撐罷了,若是你再來一劍,我骨頭怕是都要散架了。”
趙襄兒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示敵以弱的路子在我這裡可行不通。”
寧長久問:“接下來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