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殿裡燭火飄動著,那扇連線著輪迴海的大門緊閉,只有她有能力開啟。
寧小齡坐回了王座上,意識勾連了死寂的輪迴海,也就是如今的墟海。
先前她忽然想到,自己過去曾藉助墟海看到過外面的世界,但墟海太高太高,她所見的也只是白茫茫的一片虛無,但如今,師兄與敵人正在高空戰鬥著,他們此刻的位置或許就靠近墟海。
於是寧小齡做了嘗試。
在冥君的身份之下,無邊無垠的墟海對她敞開了。
寧小齡的意識離開了幽冥的王座,進入了那片廣袤的虛無裡。
她從上空俯瞰。
少女縹眇的心神一震,她的視野中,果然出現了兩道金色的影,哪怕無法看清,她的眼眸還是微微感到了刺痛。
她雖無法窺其全貌,對於戰局卻也是能感知一二的。
開啟了神話形態的天驥果真陷入了瘋狂,他身影的顫動,刀鋒與槍戟的震顫皆切割著空間,宛若絞碎脆弱的紙張,身形所過之處,塌陷的虛空需要許久才能重新彌合。
神主是守護天道的神明,但此刻,比之天驥,寧長久更像是真正的神。
寧小齡望了許久,終於將師兄的身影看清了。她看到了師兄黃金色的瞳孔,看到了背後懸掛的紅日和盤旋的烏鴉,還有那疑似柳希婉的劍靈少女……她感覺自己心跳加快了些,她捏緊了拳頭,為師兄緊張地加油鼓起著,只恨自己沒有辦法真正操控墟海,無法降下神罰將天驥劈死。
很快,她的神識也捕捉不到師兄神明般的身影了。
戰鬥仍在繼續著,寧小齡哪怕只是旁觀者,也感受到了那種生死廝殺之間,空間震盪的恐怖。
但幸好,這場神戰中,哪怕天驥開啟了神話形態,師兄依舊佔據了明顯的上風。
當初月光通明,不可觀尚在之際,無論是師尊還是大師姐,她們對於神主的投影,是並無畏懼的,投影與本體之間相差的懸殊,絕非是開啟神話形態就可以彌補的。
不過,寧長久的殘國遠不夠完整,神話邏輯也不夠鞏固,所以他現在的境界,與不可觀開啟時的大師姐相比,也是要差上一線的。境界越高,每一線的差距都是鴻溝。
所以他哪怕能壓制暴怒的天驥,也無法揮舞白銀神劍,將其斬立決。
天驥在長空上狂奔著,每一記吼聲與怒嘯都是天象的更迭,都是權柄的顯化。
寧長久未能真正找回屬於他的權柄‘長明’,但他劍心澄澈,無一絲汙垢,所斬出的每一劍都是絕對的筆直與凌厲,無論天驥使用多麼詭譎的手段,他都能乾脆利落地一劍斬破,然後將鋒芒遞到他的面前。
天驥的神話之軀被寧長久的劍斬中,許許多多的鋒芒與銳刺被劍削毀,折斷,破碎成虛影。
天驥偶爾也能衝破他的劍鋒,以神的犄角刺中他的胸膛,施以詛咒之後將他壓回海面,撞入厚不可測的海床裡。
那些侵擾心神的詛咒甚至不需要寧長久自己動手,柳希婉便會主動替他一掃而空,他們找回了當初 血戰罪君時的感覺,柳希婉一邊作為他的劍,一邊替他保持著神智的清醒,讓他可以心無旁騖地與天驥捉對廝殺。
比之當年初見罪君,他們的鋒芒更早已發硎。
海床的深處,寧長久與柳希婉的動作是同步的,他們是真正的心心相印,因為劍意的疊加,所以每一次劍招的執行,他們都能爆發出兩倍於本身的力量。
寧長久雙手持握神劍,默唸了一句道訣,劍光大盛,紅日照徹深海,天驥的鹿角與馬蹄在光中似軟化了。
長劍向前刺透,一寸寸逼近,刺破他神話之軀的本體。
兩者的角力之中,天驥正在被一隻無形巨手扯入瘋狂與混沌裡。
下方的海床更是大片大片地坍塌,旋渦匯聚,海峰陷落,大量的氣泡從深海中湧起,無數的魚類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劍氣攪成了粉末。
海面破開,寧長久再度以劍抵著天驥,衝上了青霄。
他們又從清晨打到了日暮。
冰冷的白銀之劍與號稱永恆的神話之軀相互切割著。
天驥的軀體上,被劍鋒刺透之處,流出的卻不是血,而是神話碎片,碎片裡,是天驥征戰一生的縮影。
下方的海面上,陸嫁嫁已將白銀神駒殺得潰逃。
她纖塵不染的劍裳落回大海,正欲抬眸去觀測局勢,卻感應到了奇怪之物,咦了一聲。
陸嫁嫁低下頭,望向了海面。
海面上水光粼粼,其間漂浮著某種半透明的碎塊,像是內臟的碎塊,卻要乾淨許多。
陸嫁嫁彈出一道劍氣,裹住了其中的一片,以神識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