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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經年始再見

流光如電,四季輪迴,又是一年花紅草碧時,正是春遊的好時節。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②。”

高長恭坐在馬上,望著一地萋萋碧草,春色無邊,卻發出不應景的一聲感慨。

“聽你這話,似乎是在朝堂上遇到了不順心之事?”我在馬上側頭問他。

高長恭掩飾地一笑,“無事。佞臣和士開已死,我開心還不及,還有何事不順心的!”

這些年來,在朝廷裡作威作福、興風作浪的除了祖庭陸萱一黨,還有太后的親信和士開③。和士開權傾朝野,氣焰囂張,濫用私權,荒淫無恥,百姓多有怨言。可就是這樣不可一世的人,竟在前一天晚上,被一名劍客一劍斃命。他這一死,一時間,朝野上下大快人心,百姓拍手叫好。

可我看高長恭並沒有多高興,便道:“和士開死了,可祖庭駱提之流還在,你又如何能真正開心起來?”

被我說中,高長恭的煩惱不自覺顯露,“自太上皇仙逝,祖庭行事越發肆無忌憚,完全不把其他大臣放在眼裡,只顧諂媚陛下,引誘陛下耽於享樂,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我和斛律將軍多番相勸,陛下非但不聽,反而對我們越加厭倦。”

我見他如此煩惱,便出言試探,“長恭,你有沒有想過,遠離這一切紛爭,退離朝野?”

高長恭認為,朋友之間,應傾心相交,不該拘禮生份,總是不厭其煩的糾正我的稱呼,讓我直喚他的名字。長此以往,我也懶得反駁,隨他去了。

“退離朝野?”高長恭先是訝然,隨後無奈苦笑,“如今齊國內正有奸佞作亂,外有周國陳國虎視眈眈,正是內憂外患之際,我如何能抽身?”

馬兒很平靜地啃著青青細草,可我的心內卻不平靜,“可你若再這樣與他們作對下去,遲早有一日會遭到他們的報復,我怕你會……”我不敢再說下去。

高長恭聽完,面上雖有憂色,眼神卻堅定決絕,“齊國正內外憂困,我若只想著個人的安危,而離開朝廷,放任祖庭陸萱之流禍亂朝綱,棄齊國於不顧,便是不忠不義。我是齊國子民,生為齊國男兒,理應為國效力,我決不能在這時候離開陛下。”

我看他如此堅定,便知道我是勸不動他的,齊國是他的信仰,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一時間,空氣如積水般沉寂,莫名的凝重。

老天似乎也被壓抑的氣氛所影響,陰風乍起,大朵大朵的烏雲沉積,天色如墨水浸染,風勢漸急,前來踏青的行人紛紛散去,我調轉馬頭,也打算離去。

周遭的花木被風搖得簌簌作響,花葉辭樹,隨風散落。一點輕紅打在我的素白麵紗上,好似雪中落下一點梅,頭上的幕離④搖搖欲飛,長長的面紗被風掀動,飛蕩在空中。

一個不慎,大風吹飛了幕離,我急忙伸手去抓,卻只抓住虛無的風。眼看幕離在空中,隨著飛花落葉一起飄飄蕩蕩的向遠處。我連忙下馬去追,高長恭亦躍下馬幫我。

郊外的一株桃樹枝葉亂搖,紛飛的桃花打落在我身上,落花點點,如雨如霧。放眼望去,白色的幕離越飛越遠,最終緩緩落下,被不遠處的一個人抓在掌心。

我的視線落在了那個拿著幕離的人身上,在目光交匯的一瞬間,身子彷彿被什麼擊中,驀然一震,步子如冰霜般凝結,竟無法邁開。

對面的人亦是一臉震驚,漫漫如星落的桃花雨下,他手中的幕離如柳枝飛蕩,淡藍色的衣衫上落了點點桃花。一片飛花似夢,連這個人,恍惚也是在我的夢中。

如夢似幻的紅雨中,遙遙相望,時隔多年再見莫子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幾乎不能思考。一時間,天地無聲,時光如靜水,停止了流動。

“這位兄臺,你手上的幕離是我夫人的,可否將我夫人的幕離還給我?”

高長恭謙和有禮的聲音拉回了我的神志,我急忙拉低視線,刻意不去看對面的人。

“夫人?”久違的清朗的聲音響起。

感覺到有強烈的注視落在我身上,我微微抬眸,輕輕走上去,挽住了高長恭的手臂,對他溫柔一笑,瞬間如秋水靜美,乾淨清透。

莫子憂遲疑地把幕離交到高長恭手中,高長恭笑著接過,我將他的手臂挽得更緊了。高長恭微微一驚,神情古怪地看著我,我卻笑得更加柔和了,“夫君,我們回去吧。”

莫子憂的視線落在我們交挽的手臂上,目光一顫,彷彿被什麼刺傷,忙別過臉,低下眼簾,遮住了眸中不知名的情緒。

高長恭雖然奇怪,卻什麼都沒說,任我拉著他轉身回走。

淡青淺黃的衣裙隨風獵獵作響,偶有幾點淡紅拂落衣間,我也沒有回眸駐足,而是一躍上馬,調轉馬頭。從始至終,再也沒有回眸看過一眼。

高長恭感覺到不對,疑惑的眼神追逐著我,欲言又止。

狂風漸息,天色卻越發陰沉,一場冷雨勢在必行。

比雨先到來的,是一幫穿著各異卻蒙著面的殺手。

殺手突然出現,馬兒感受到了殺氣,不安地拍打馬蹄。在一個殺手的劍劈向馬腿之前,我一躍而下將殺手踩在地下,奪過他的劍,一劍結果了他。

我不是個好血腥的人,但這幫殺手出手毫不留情,一上來就要人命,那我也沒必要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