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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棟和他的親人們

走到村頭沒人的地方,劉樹發火了,他扯著嗓門喊:我咋能來她家?這明明是讓我到她家,給他們家打長工。

劉棟勸解著:哥,你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現在都八十年代了,你到哪兒都一樣。

那咱們這個家我就不管了?劉樹是真的發火了,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等我在部隊安頓好了,到時候我把媽接過去住。

劉棟望著哥哥,舔舔嘴唇又道:媽是咱們的媽,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養活媽。

劉樹仍漲紅著臉說:你現在連婚都沒結,還沒有個家,你咋接媽?就是你把媽接走了,還有草兒呢,誰又管草兒呢?

劉棟不說話了,劉樹說完這話再也不言語,悶著頭向前走去。望著哥哥的背影,劉棟猛然心存感動,哥哥真的把自己都給了這個家。他的眼睛一下子溼潤了。

劉樹又一次相親未果,讓家裡的氣氛變得很壓抑。母親一如既往地用衣襟擦著她的風淚眼,劉草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哥,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等我離婚了,我就離開這個家。

劉草的話讓劉樹紅了眼睛,他愧疚地說:當初是我做主讓你嫁給胡小胡的,我也答應過你,我要為你的幸福負責,你一天不安生,我就不找物件。

說著,他又以家長的身份看了看劉棟和劉草:你們以後都不要為我操心了,管好你們自己就行,哥的事兒,哥心裡有數。

劉棟猛地站起來,叫了聲:哥——

劉樹擺擺手:我知道你要說啥,什麼也別說了。記住,你回部隊只管幹好你的工作,別的不用你管。你能出息,我們一家都臉上有光。

母親抬起頭,衝劉樹說:樹呀,帶著棟去你爸墳上看看吧,把棟提幹的事告訴他,讓他也高興高興。

父親的墳上長滿了根深葉茂的荒草,劉樹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一掛鞭炮,讓劉棟點著了,鞭炮很熱鬧地在父親的墳前炸響。劉棟跪在墳前靜靜地流淚,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閃現。那時的父親是一座山,他是山上長著的一棵草,有父親的日子是踏實的,後來山倒下了,只剩下他這棵小草,是哥哥挺身而出站了出來,用十八歲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擔。從那以後,哥哥就開始為這個家遮風擋雨……

他默默地跪在那兒,一時間竟覺得父親很近又很遠。

劉樹放完鞭炮,也跪在墳前,他哽咽著大聲衝著墳說:爸,劉棟就要當軍官了,弟弟出息了,爸你也高興一回吧。一輩子你都沒啥高興的,這回也該高興了。

這時的劉樹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最後,兩人坐在坡地上,身後就是父親。他們許久都沒有說話,仍沉浸在憂傷的氛圍裡。

終於,劉樹開口了:棟,當初讓你當兵,哥就盼著這一天,你出息了,哥就放心了。

劉棟哀哀地叫了聲:哥——

劉樹仍說下去:哥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現在這樣挺好,和媽、草兒在一起,心裡踏實。你別操心家裡的事,把你部隊上的工作幹好,就是對一家最好的報答。

哥,我知道了。

哥這輩子就這個命了,人有時得認命,這樣活著才不痛苦。劉樹一邊扯著身邊的草,一邊說:人有時就像這山上的草,長在陽坡上,陽光雨露多一些,就長得高一些,壯一些。哥是長在陰坡上的草。說到這兒,他笑一笑,又道,也沒啥,不都是草嘛。

劉棟真誠地說:哥,不能讓你一個人為這個家操心了,這不公平。

劉樹拍拍劉棟的肩道:咱們是兄弟,說那些幹啥。

哥——劉棟又悲慼地喚了一聲,就抱住了身邊的哥哥。

劉樹也把劉棟抱在懷裡,淚水在眼圈裡打著轉,他哽咽道:弟,知道嗎?咱還有個弟弟,和你是雙胞胎,讓咱媽送人了。

劉棟抬起頭,吃驚地望著劉樹。

劉樹繼續說:媽誰也沒告訴,爸死那會兒她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那他現在在哪兒?劉棟激動地一把拉住劉樹。

劉樹搖搖頭說:媽說她也不知道,有些事我知道媽是不肯說的。

劉棟看著眼前的哥哥,一時間覺得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恍若一場夢。

咱媽不讓細問,反正弟弟是生活在一個好人家裡,他肯定比你我都好。看著呆在那裡的劉棟,劉樹趕緊安慰他道。

從此,劉棟就多了份心事。沒事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個從沒謀過面的弟弟,可茫茫人海中,那個弟弟又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