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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練

那敢情好。大娘高興地點著頭。

田村似乎對門楣上掛著的牌子很感興趣,他站在那裡左看右看,心裡有一種不平靜的東西一湧一湧的。

哥,看啥呢,坐下歇會兒吧。蘇小小說著,遞了個凳子過來。

田村沒動,立在那兒,端端正正地向那塊牌子敬了個禮,然後回過頭道:每塊烈士牌後面就有一個英雄的故事。

這時候,集合號吹響了,號響的方向是屯子裡的打穀場。號聲就是命令,戰士們整齊地向號聲的方向跑去。

歇馬屯的拉練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天剛放亮,嘹亮的起床號就劃破了歇馬屯寧靜的黎明。部隊的歌聲和口號聲交替著響起,從此,歇馬屯熱鬧了起來。

田村和劉棟等人回到蘇小小家時,蘇小小已經在他們的臉盆和牙缸裡倒了水。此時她正在灶間裡忙著,灶火紅紅地映在她的臉上,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戰士們看著臉盆裡的水,都很感動,他們或蹲或站地洗臉、刷牙後,就有人拿起掃把,又把很乾淨的小院掃了一遍。這時候,開飯的號聲響了,戰士們又排好隊跑步去吃飯。

接下來是野外訓練。歇馬屯三面環山,訓練自然是在山上進行。戰士們全副武裝地在山上摸爬滾打,直到歇馬屯家家都亮起燈的時候,部隊才結束了訓練。一路上,戰士們用響亮的歌聲向歇馬屯的老鄉報告著:我們回來了。

踏進蘇小小家,看著一溜排開的臉盆和鋪好的被褥,劉棟的心裡就一漾一漾的。這種中規中矩的農村生活讓他感到親切和溫暖,恍若回到了家裡。

蘇小小靜靜地坐在院子裡,看著戰士們洗漱,微笑著。她一邊笑著,一邊衝戰士們說:累了一天了,洗完就早點兒休息吧。

戰士們似乎並不累,洗漱完了,就三三兩兩地圍在蘇小小周圍,說一些散淡的話。望著眼前這麼一位美麗、嫻靜的姑娘,有誰願意離開呢?

田村說:以後你不要這樣了。領導要是看見你這麼照顧我們,我們會挨批評的。

不會,軍民是一家,我幫你們做點事是應該的。說話的時候,蘇小小的表情既天真又調皮。

劉棟也跟著說:真的,我們都習慣了,可你一給我們打水、鋪被子,反倒讓我們不習慣了。

蘇小小沒有馬上說話,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盯著腳下的地面,半天才幽幽地說:小的時候,我爸每次從部隊上回來,都是我給他打洗臉水。白天他就帶我去山上玩兒,小夥伴們都羨慕我有個當兵的爸。後來爸犧牲了,就再沒當兵的進我家了,這麼多年來你們是第一次。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大家望著她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啊,兵哥哥都累了一天了,讓他們早點兒休息吧。裡屋的大娘衝他們招呼著。

知道了。蘇小小衝漆黑的裡屋應著。

戰士們也跟大娘打著招呼:大娘,您先歇著吧,我們不累。

無風的暗夜裡,星星真切地亮著,偶爾有流星從遙遠的天邊劃過。蘇小小拿起身下的小凳子說:你們也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出操呢。

躺在蘇小小鋪好的被子裡,幾個人一時無法入睡,被子上似乎仍殘留著蘇小小指間的氣味,那是一股淡淡的野花的馨香。這氣味長久地籠罩在戰士們的心頭,纏纏繞繞,不肯散去。

劉棟躺在炕上,又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身下的炕是溫熱的,從頭到腳都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這讓他再次想起了母親和哥哥、姐姐。想到姐姐,他的心就猛然一頓,姐姐和胡小胡結婚,完全是為了他,為了讓他當兵,姐姐嫁給了並不喜歡的胡小胡;而自己入伍已經一年多了,再有一年多,服役就到期了,他就該離開部隊了。在以後的一年多的時間裡,他還能“出息”嗎?如果自己不能“出息”,有何臉面去見親人哪!

夜很靜,遠處偶爾有一兩聲狗吠,間或還能聽到部隊查哨的口令聲。

劉棟的思緒一時間飄得很遠。這裡真溫暖啊,如果自己能一直生活在這裡,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想到這兒,他就想到了可愛、大方的蘇小小。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出這種念頭,這時他感到臉一下子熱了,身體也熱了起來,他不敢再想下去,翻了個身後強迫自己快些睡去。

同屋的田村這時也沒睡著,滿腦瓜子裡想的都是蘇小小。對他來說蘇小小是嶄新的,這種嶄新讓他感到新奇而美好。以前,他認識的都是城裡的女孩子,而蘇小小跟那些女孩迥然不同,她像綻放在山間的野花,熱烈而清新。在他看到她第一眼時,就被她那毫無雕飾的美麗打動了。他願意聽到她的聲音,也願意看到她的面容,她的微笑像冬日的暖陽,讓他怦然心動。

蘇小小這會兒就睡在東屋裡,儘管他不可能聽到那裡的任何響動,但他還是繃緊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這讓他既興奮又新奇。初戀般的感覺,就這樣深深淺淺地折磨著他。

今夜的蘇小小也沒能像往常那樣平靜地睡去,這些兵哥哥自邁進她的家門,她一顆平靜的心就被攪亂了。也許父親是軍人的緣故,她對軍人充滿了親近感,覺得他們就是自己的親人;而那個叫田村的更是顯得與眾不同,他的舉手投足都讓她感到新鮮。少女的情懷,就這樣怦然而開。

她睜大眼睛望著黑漆漆的窗外,想著心事。她知道,部隊拉練總有結束的那一天,一想起這些,她心裡就生出惆悵和不安,一種莫名的傷感,讓她的心跟著一緊一緊的。在床上輾轉反側的蘇小小,終於驚醒了熟睡的母親。

母親在黑暗中說了一句:丫頭,別胡思亂想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下地幹活呢。

母親的話讓蘇小小感到臉紅,她低聲說:媽,我沒亂想,人家都睡著了,是你把我給吵醒了。

女兒的心事又如何能瞞得了母親?她是過來人,懂得女兒的心事。她開始為女兒擔心,她知道部隊總是要走的,部隊走後,留下個害相思病的女兒,最後苦的還是女兒自己。她也是從女兒的年紀過來的,當年她和蘇小小她爸搞物件的時候,自己也是這麼輾轉反側,後來她爸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她就在期盼和守望中熬著日子。最後蘇小小的爸還是永遠地走了,她這一生一世也就只剩下了守望。

半晌,母親嘆口氣道:丫頭,千萬別亂想,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