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西來,千丈晴虹,十里翠屏。
立於萬尺削翠山崖下,遙望那一川落日鎔金,日光薄灑,給那一野翠屏都蓋了薄薄一層金色紗衣。
在翠屏環繞中,是漫山遍野的花海盛綻,是松濤陣陣升騰在峰崖錯落,是雲燕孤鳥在抖翅翻騰......隱隱的還能看到一處灰瓦白牆的屋舍如神人之居坐落半山腰,世間永珍盛景再美也不過此了。
深醉在這一處風光旖旎裡,玉子衿不由道:“十里深窈窕,萬瓦碧參差。青山屋上,流水屋下綠橫溪。南洛花城當真是不負盛名,靈太后開闢此處雖是窮奢極欲,但也算是給這世間留下了一至寶。阿錚,你要求的賢才到底是誰?此處風景如此美麗,莫說他深深留戀不肯離去,就連我看了都不想走了!”
宇文錚撫住身邊人的腰身,“你若是喜歡我就陪你在這裡建所茅舍,我們二人朝對彩霞,暮對煙雲,也享受享受神仙眷侶的自在!”
“不,我不要!”
“為什麼?”
玉子衿淺笑,眼神深處有些失意,“知君勳業未了,不是枕流時。況且......那並不是我們的生活!”
生長在豪門似海,她不是沒有想象過一竿風月一蓑煙雨的逍遙自在,可也只是想象,她知道那一直都不是屬於她的生活,所以從未曾去期盼去追求。父母也從未教過她什麼是山水逍遙,從未告訴過她什麼是江湖。有些平淡自在的幸福她在書上看過,但並不羨慕,並非是因為不堪承受柴米油鹽的粗累,也不是不甘於碌碌無為的一生,只是因為她很明白現實是什麼,不會去追求一些脫離實際的東西!
就如倚風一般,在是清貴閒散的世子時,他可以來去無拘享受著自己的貴族身份帶來的特權,走遍天下,遊遍天下。當身登九五時,他也可以立即從那個角色中抽離出來,不對過去表現出一絲痴戀,即便他知道自己處的地方是牢籠。不是不難過,不是甘心任命,是因為知道抗爭無用啊!已經失了選擇人生的快樂,難道還要用餘下來的生命為此終日痛苦嗎?
宇文錚嘴角微抿看著那雙黯淡的眸子,那確實不是他能給的生活,“也罷,走吧!”
山下有條通往山頂的小路,平淨坦直,只消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到了半山腰。
還未到達那處房舍,玉子衿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頌讀聲,這地方儼然就是一處書院,想到此處的時候,“適閒書院”四個字正好映入玉子衿眼簾。
適閒者,悠也——宇文錚所求賢才正是褚悠!
世有通經識緯能才名喚褚悠,乃深山高人云殊子精心培育之治世能才。二十年前,褚悠胸腹懷珠出山欲救濟天下,無奈世道錯亂,妖后掌權,一身才謀竟四處碰壁,空投無門。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懷才不遇的褚悠深深看到了這個世道的險惡,他本就是志性疏誕的江湖散人,唯一志向不過匡扶救世,奈何生不逢時只得做罷,只將長衫清袖換做麻衣葛巾,隱居山林,設教西席,做起一位默默無聞的教書先生。
“曾聽父親說,褚先生之德之才,青松未勝其潔,白玉不比其珍,只可惜世道戰亂,他未能有緣尋到其蹤跡,將他請於麾下,真想不到,他竟然隱居在此!”玉子衿捋著胸前秀髮,目光從那一群心神貫注誦讀經文的學子移到了最前面的老者身上。那老者兩鬢斑白,不到五十歲的年紀,才學氣質文翰精深,一身散放自然的君子之風。
宇文錚微笑,“也得虧你父親未請到他,須知‘日育適閒,月養文諳’,這天下才能卓著堪比吸收了日月精華的也就這二人,你父親已經把蘇淨蘇文諳請為幕僚,要是再加上這一位,我的頭是真要大了!”
被宇文錚逗笑,玉子衿道:“蘇先生確實才能卓著,非是等閒,只是不知與褚先生誰高誰低?”
“等我請他出山,你就知道了!”宇文錚無比自信。
“你那麼有把握?先前派來那麼多人他都拒了,你就肯定你親自來他就賞臉了?”
“成不成你等著看就是了,若我成了,有什麼獎勵?”
玉子衿眼皮一跳,臉色一紅,一把甩開拉著自己的手,“你再沒個正經,今晚回了客棧我就去陪清歡睡,趕緊,求你的賢去!快去啊!”說著還抬腿踢了宇文錚一腳。
宇文錚毫不在意,挑挑眉道:“好吧,那這事我們以後再說!”轉身向著那位老者走去。
玉子衿小步跟上對著那個背影拱拱鼻子,以後也沒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