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裡,疏星在上,赫連流星捧著大碗蹲在屋頭,吸溜一口薑湯緊了緊身上的棉被,順帶一抹鼻孔下兩根白條兒。
宇文靖域眼角抽搐,端著一碟子花生找了個遠點的地方挨著赫連流星坐了。
“這大冷天的你跑屋頂來幹嘛?”
“看流星,等許願,爺我下次要當徵東大將軍!”
“矯情!做夢!先做你的灑掃小廝吧!”
惡狠狠的目光一瞪,赫連流星剛要跳腳,宇文靖域又道:“還想讓本侯封你做大將軍不?”
臉一垮,赫連流星伏低做小,極盡諂媚,“想,當然想了,臣還等著小侯爺早日長成人,英明神武驚豔絕世帶臣打天下呢!”
一連用倆成語已是極限了,宇文靖域瞅一眼赫連流星臉若銀盆目似銅鈴還冒光的嚇人模樣,默默又往遠處坐了坐,不經意地望天,剝花生,閒談:“蒙叔叔和伯舅就是疼我哈,今兒打的不少新鮮野味兒都送沂安來了,我剛命人架了火架,都烤上了,在東原憋了這半年,可算能解解饞了。”
赫連流星端著大碗呵呵笑,“是啊,掃了這半天地,哥哥我也餓了。”
“得了吧,看你壯那樣還是少吃點,我還等著答謝救命恩人呢!你不許搶!”
“哦。”
宇文靖域挑眉,挺聽話?“說起來,這玉後和我父親也是舊相識哈,還挺巧,呵呵”把手裡剝好的花生向赫連流星一攤,“對了這我父親和玉後是怎麼認識的來著?”
赫連流星眯眼笑一口悶光花生,囫圇嚼道:“在在風怡晴(風漓城)認識的啊,骨(主)公英雄救了個美,然後呼呼(姑姑)又在香丁(上京)救了骨(主)公”說著說著沒了聲,他眼中一恐發現宇文靖域正定定看他。
“父親救了玉後?玉後又救了父親?”宇文靖域慢慢趴上赫連流星恐懼的大臉,“還有你剛才叫玉後呼呼?”
赫連流星往後一竄,險些掉下屋頂,他用盡量鎮定實則尖叫的聲音衝宇文靖域大吼:“什麼呼呼,我什麼時候說呼呼了,那明明”一抬掌心的花生渣渣,“明明是嚼花生的聲音!”
“沒有就沒有,你激動個啥?”
“我我哪裡激動了?”
宇文靖域笑笑,看到屋簷下走來的須赫雲,一個挑眉展翅而下,徒留赫連流星呆蒙望月。
須赫雲接個滿懷,抱著宇文靖域溫和道:“晚膳已經準備好了,主公請小侯爺去梁雨閣用膳。”
從須赫雲懷裡躥下,宇文靖域道:“我知道了,這就過去。”他正要回首,又道:“赫雲哥哥,許久不見你舞劍了,有空記得再教我耍兩招啊!”
須赫雲低了低眉,笑道:“好,有空繼續教你。”
宇文靖域走遠,須赫雲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屋頂捧涼湯的赫連流星,後者打顫道:“我不是有心的,這小子花花腸子一大堆,擺明了來套我話的。那啥你別這麼看著我,好歹我也是一員猛將我就多說了那麼一兩句額你是來叫我去吃肉的不?”
“以我之見,你還是繼續在這裡喝湯吧!”須赫雲無情留下一句,轉身就沒了身影。
屋頂,赫連流星往棉被裡縮著含淚問蒼天,他是倒了幾輩子黴啊?姑姑救我!
梁雨閣,畫堂雕簷,雪柱清檯,侍衛在寬闊的涼臺架起火架,撐起火把,將打來的野味一一架烤,野兔鮮嫩,麋鹿鬆軟,羔羊勁美,誘人的烤肉鮮香繞樑梁雨閣,在閣內依舊能聞得外面的美味氣息。
宇文靖域趴上桌,撕下侍衛剛端上桌的肥美野兔的一條腿放在玉子衿盤中,“玉娘娘,這兔子可是我蒙叔叔親手打的,又肥又嫩,我特地命人用了水月城特賣的調料來烤,你快嚐嚐,很好吃的。”
玉子衿點點頭,眸光泛著水光,看一眼垂眸飲酒似笑非笑的宇文錚,拿起兔子腿咬了一口,讚道:“好吃。”
“是吧!”宇文靖域笑得眉目彎彎,聽玉子衿誇讚,趕忙拿起桌上的小匕首為她割了鹿肉割羊肉,熱情洋溢在他的小臉,此刻再不是顯陽皇宮那個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戒備十足的孩子。
玉子衿連連相應,心底既暖又酸。從來她都沒有想象過會有這麼一天,還能在這樣的月,這樣的夜下和她愛的人,他們的孩子坐在一起吃這樣的一頓飯。胸中哽咽掙到了胸口,刺痛卻幸福,這一箭換此刻相聚,太值了。
身前多了一碗參湯,她抬起水光氤氳的雙眼看那人,他沉而靜的眸子向她浮動華光,流光顧盼萬千輕柔,“你受了箭傷,不宜飲酒,先喝碗參湯吧!”
“謝王爺。”她音線微啞,捧起瓷碗一飲而盡。
宇文靖域停下啃鹿肉的動作,手捧著泛熱氣的鮮肉,滿嘴油乎閃著如星明亮的雙眼,看玉子衿喝湯時溼了的眼眶,看宇文錚垂望她柔情萬許難掩藏的眼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