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地步,趙石這裡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卻沒看到,周仿聽了這句,在他身後嘴角微彎,竟是露出些微帶得意笑容。
如果他看到了,嘴裡也許不會說什麼,但心裡一定會大罵,這些文臣果然都不是玩意兒……
談話進行到一半兒,人家其實已經明白了這裡面的意味,只是玩了個心眼兒,結結實實瞞哄了他一回。
這樣一來呢,引出後面這幾句,周仿算是心滿意足了。
有了話柄在這裡,想來到時候,一旦有事,你趙柱國也不好推脫,因為遍觀朝堂上下,能讓皇帝陛下言聽計從者,除了晉國公趙石之外,再無旁人。
如此一來,也免了日後陛下乾綱獨斷之憂。
雖說以周仿這樣的身份,此舉看上去頗有下作之嫌,但周仿卻覺得理所當然,甚至微有得意,實際上,他這種心態,也是變相的承認了趙石今時今日在朝堂上的地位所致。
如果對面換做是樞密使張承,也許就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其實,這事在趙石看來,並不算大事兒,就像他剛才所言,遷陵這樣的事情,就算朝廷有了決議,也得拖上個一二十年,也許,等到後周覆滅,才會真正動工也說不準。
那麼遠的事情,他又是武臣。所以向來賴的多做理會。
而周仿因為身處其間,想的自然更多更深。
遷陵,這事已經鬧騰了有些年頭了,皇帝陛下的心結,可能連京城衙門中一些七品小官兒都能猜到一二,就別說他這個同門下平章事了。
無非是當年爭奪皇位時留下的尾,當今成武皇帝,對先皇可謂恨之入骨……
這事說起來有點怪異。歷代爭奪皇位,就算詭異百出,從來也是兄弟們斗的紅了眼,沒聽說過真的把父親跟恨上的例子。
但當今陛下,對爭位的兄弟處置的看上去很乾脆,真正恨的人,卻是景興皇帝陛下。
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恨意。實是讓人不寒而慄。如今滿朝文武,只要長著腦袋的人,都不會當著皇帝陛下的面,提先帝如何,當年又如何,這在歷朝歷代,都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不過,好在皇帝陛下還沒失去理智。也還在乎天下悠悠之口。
所以,沒在史官這裡下功夫,於是,也就有了遷陵之事。
既然知道了這些,這事兒其實也就有了很多餘地……
無非是想把皇后娘娘從皇陵中遷出來嘛,雖然,怎麼聽,也有違孝道,沒聽說兒子不準父母合葬的。
但放在皇家。放在成武皇帝陛下這裡,也只能說事出有因了。
那麼。其實就剩下,怎麼找個好的理由。把皇后娘娘的墳塋從皇陵中弄出來的事情了。
這個理由沒找到之前,和任何人都不能商量。
趙石說的話,其實在周仿聽來很有道理,賢臣之名,不是專為給皇帝陛下挑毛病的人所立,古之賢臣,各個胸有山川,腹有機謀,秉天子之意,而謀萬世之基業。
諍諫之臣,或許會有些名聲,但多數與名臣二字無緣……
而作為同門下平章事,他也斷不可能是個諍諫之臣。
不過,此事還需取得其他人的支援,不然到時候入宮不好說話。
去了一塊心病,周仿算是輕鬆了下來,又和趙石說了一些關於戰事的事情,也沒用飯,便心滿意足的告辭出了桃林。
為避嫌疑,轎子停的有些遠,正行間,道上來了一行人馬。
為的少女在不遠處打量了周仿一行人幾眼,當即翻身下馬,揮手帶領從人立在道旁。
等周仿走近,福身施禮,“南雀見過周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