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為官
已經有些後繼無力的北風呼嘯著刮過雄偉的皇城,在皇城的樓臺殿閣之間擠過身軀,將一東天的殘雪吹的紛紛揚揚,也將冬天僅餘的一點寒意送到人世之間。
乾元殿前,幾個小太監縮手縮腳的站在簷下,身上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衣,但依舊被凍的面青唇白,偶或有一人被傳叫進殿中,便惹來所有人羨慕的目光。
今年冬天天氣並不比往年稍冷,若是擱在先帝在的時候,天氣太冷的時候,是允許太監們偷些懶,進得外殿躲避一時的,有時還能讓廚房的偷著送來些熱氣騰騰的湯水,和廚房關係好一些的時候還能弄些美酒來暖暖身子,太監嘛,本來就少了些陽氣,許多人都好這杯中之物,那時三五成群,躲在個沒人能看得見的地方,一邊喝著美酒,一邊吃著煮的稀爛的小牛肉,別提有多快活了,便是總管太監們看見,大多數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都是從這個位份上苦熬過來的,誰都不會狠下心來就這些小事發作不是?
但如今卻是不同了,當今皇上可沒有先帝那麼寬和,他們這些小太監平日都在宮中充為雜役,對於朝局大事以及宮中的變化並不敏感,但兩年一過,宮中各緊要處的總管太監大多換了新人,規矩也漸漸越來越是嚴厲,他們這才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所在,一朝皇帝,便有一朝皇帝的氣象,這個只要是腦袋稍微活絡些的人便能感覺的到的。
所以這大冷天站班的時候也再無人有什麼怨言,畢竟大秦在東邊打敗了金國,這等振奮人心的訊息便是這些太監也是滿心鼓舞,他們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麼一統宇內,匡扶六和地大志向。也不懂這次打敗了強敵對於大秦來說真正意味著什麼,只是覺著大秦兵強馬壯,在這宮裡當差便也安穩。
大秦承平百多年,戰事雖是不斷,但多數以防守為主,不光是那些朝中的大臣們,便是他們這些太監也都覺著據敵於國門之外便行了的,新帝登基。就擅起兵戈,很有些窮兵黷武的架勢,早些時候,不光朝堂之上一些大臣出來勸諫不止,便是在這宮中,許多太監私下裡議論,也是惶恐居多。
但大秦一戰而勝,掠獲無算。不說宮外人心振奮,宮裡的太監們也感揚眉吐氣,心底裡那絲不滿和惶恐也消失了個乾淨,便是規矩嚴些,也算不得什麼。畢竟銀錢俸祿一文不少,規矩也是以前的規矩,不過是辦事要比以往認真仔細些,麻煩也就找不到你的頭上。
更有人在想。這位陛下正是壯年,又英明神武,說不定也要像先帝般當上三十年皇帝的,此時新自登基,宮中人事變換,許多年老體弱地太監都紛紛辭下養老,說不準在這個時候還能更進一步呢。
不過相比較朝堂之上的風雲變幻,宮中的人心還是要安穩許多的。畢竟國朝以來,鑑於前朝太監後宮弄權,太監的權力在大秦開國之初便被限制的死死的,除了一個由皇帝心腹掌管的三司衙門,可從沒出現過什麼大將軍高力士,李輔國之類地角色,如今三司衙門也在宮裡剝離了出去,太監們的盼頭也就小了許多。相互傾軋爭鬥也大多都是各位貴人之間的小心思在作祟。大事是一點也沒有的了。
這些都是閒話,不必細數。
此時乾元殿中的談話已經到了尾聲。殿中十數人,,有一半都是頂盔貫甲地將軍,剩下的也都是朝廷重臣。
景帝李玄謹居中而坐,沒有美酒佳餚,也沒有歌舞助興,一殿君臣都是神情肅穆,,殿上氣氛顯得分外壓抑。
李玄謹威嚴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心中微微有些憂慮,這是最後一次商議攻川大計,之後這裡一多半人都要趕回南邊兒,明春天氣轉暖,就是徵蜀之時。
一次東征便耗費了百多萬兩銀子,數不清的米糧,徵發民夫,也讓河中之地地糧米減產數成之多,所耗極為驚人,這讓沒經過一次如此大的戰爭的大秦朝堂上下都是觸目驚心。
所幸大軍得勝,佔據河東約有半年,金國的地方,大秦自然不會有什麼客氣,所過之地立即便將各處府庫搬了個精光,一些女真人官吏則毫不猶豫的處置了,抄取家產,這些女真人貴族在河東搜刮日久,家裡錢財無數,有的女真人家中的銀錢甚至比府庫還要多上許多。
抄掠之下,總計竟得約四百萬兩銀子,除了犒賞將士,撫卹陣亡官兵,安撫河東流民所費,竟然還能剩下一百多萬兩的銀子,這樣一筆買賣讓朝中反對東征地大臣們都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這還只是河東一地,若是打下來的地方再多些,抄掠再兇狠些,當還不止此數的。
不過讓人心疼的還是東征精銳損傷慘重,十萬大軍,迴轉來的不過七萬之數,實在讓人難以衡量其間得失。
這次攻打後蜀,準備更是充分,只是經歷了東征一場大戰,這位銳氣逼人的皇帝陛下卻也謹慎了許多,戰事畢竟不如他之前想象般輕易,戰事一起,牽涉到的絕不止軍旅,而是方方面面,一個不慎,局面就難以收拾。
所以他才在數月之前,藉著陳年舊案,再將朝中梳理了一遍,東征或許還可失敗,但攻取巴蜀卻不容有半點失誤,這一整個冬天,兵部之人忙的都是腳不沾地一般,已經沒必要遮掩什麼,誰都明白大戰在即,誰都明白皇上那裡不容有失……
雖說諸事都已佈置妥當,但李玄謹心裡還是憂慮萬分,旁地到還罷了,東征一役,讓大秦朝廷上下都明白,兵戈之事耗費雖多,所得亦是不少。巴蜀號稱天府之國,物產之豐饒實不是金國可比,在金國一地竟能得四百餘萬兩白銀,何況巴蜀了,戰事若是順利,足抵軍資有餘。
但巴蜀自古便是易守難攻,戰事又不易拖延太久,這次更是將西南諸府郡軍力抽了個精光。再加上陸續抽調地西北邊寨士卒以及一些東征歸來的精銳秦軍,十五萬大軍,幾乎已是大秦能抽調地軍兵的極限,說是傾國之力也不為過的。
這真是一場豪賭啊……
景帝李玄謹心裡暗歎了一聲,此戰若敗,大秦又得修養生息多少年才能恢復元氣?他是不是真地太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