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從文感覺有些不寒而慄,他可也是大將軍舊部之一,捫心自問,午夜輾轉之間,是不是也曾怨怪過朝廷不公?答案是肯定的。
大將軍張培賢去後,江善把持河洛兵權,得罪了太多的人,河洛大軍的同僚,都有著不服,其他趙大將軍舊部,又怎麼會服氣?
這一次中原之戰,不過是個引子,若江善能一舉平定江北,情形可能會好一些,大將軍趙石也不會出京再領兵權。
但現在的問題是,大將軍江善未能速戰速決,戰事拖沓的像陷入了泥潭一般,成武十四年起兵,到了如今,整整一年過去,也不過是打下了開封,卻讓人有筋疲力盡之感,戰事也遠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照這樣下去,秦軍只在兩淮,恐怕就要花費上數載功夫,之後還有長江天險,這又要花費多少年月?
遠不如大將軍趙石領兵征戰那麼痛快,往往從出兵到結束,如反掌之易,卻又條理分明,讓人覺得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這樣的比較,誰都會想一想,大將軍江善,憑什麼位列公侯,還鬧出個定鼎第一功這樣的笑話來。
段從文默然無語,只悄悄關注著趙石的反應。
因為他知道,旁人不管怎麼說,怎麼想,只要大帥拿定了主意,其他人也就不過是想一想,說一說罷了。
但如果大帥心中也存了許多的不滿,那麼。。。。。。
段從文根本不敢想,那樣的話,將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趙石的反應,讓段從文稍稍安了心。
因為趙石只是拍了拍張鋒聚的肩膀,隨口道,“這些話,以後不要說於人聽了,你大哥這次出京領兵,確實讓朝中許多人不痛快,不過這次功成回京,晉王位之事,已成定局,異姓王,你們說歷代以來都算上,能有幾個?”
“我也知足了,陛下待我不薄,朝廷也沒慢待你等的意思,這些年戰事打下來,總算有了個眉目,眼瞅著天下將定,大哥有點不甘心,所以出京領兵,圖個一時痛快,你們跟我比不了。”
“我出京領兵,要費盡周折,搏個異姓王,也是意外之喜,再有所求,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們不同,還有著領兵的機會,老了,到京師養老,要是覺著,還有力氣為朝廷盡忠,就圖個長遠。”
“當年我就跟你們說過,天下大了去了,中原不過一隅之地,有些人看的重些,也好理解,但中原一定,想要領兵沙場,那就要將眼睛放在偏遠處。”
“我瞧你們這些人啊,遼東這樣的地方都不願來,還存著那許多怨氣做什麼?雄心也剩的不多了,不如安安穩穩的等著盛世到來,再享個十幾二十年的清福罷了,你們說呢?”
段從文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些慚愧,感慨之餘,反而更增敬畏之心,躬身抱拳道:“大帥之胸襟,吾等不及也。”
張鋒聚也撥出一口長氣,趙石的意思,他算是徹底聽明白了,感受比段從文反而要深的多。
胸中積攢的怨氣,好像隨著這口氣,也消散了不少。
不過到底還是心裡不舒坦,只嘀咕道:“大哥到是豁達。。。。。。小弟可還沒老呢,之後說不得,要爭一爭遼東宣撫使的位置了,之後也好少受一些腌臢氣。”
趙石大笑,至此,三人再無旁話,又商量了幾句進兵遼東的事情,便下了城牆,迴轉軍營。
不過,趙石回到中軍大帳之中,萬千思緒,卻纏繞不去。
段從文能想到的,他又如何想不到?
張鋒聚那些帶著濃重的怨氣的話,也許只是他隨便說說,但不定就代表著很多人都有著如此想法。
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統兵多年,他太明白這一點了。
想當年,從河中奉詔回京,軍心不穩之間,杜山虎等人,也是如此說話,最終,其實就演變成了一場叛亂般的長安之變。
那麼,這一次呢?
是什麼時候,又是誰,將這些想法注入到了張鋒聚等人心裡?
他捉摸不定,卻又有著不安,從成武五年到現在,有十年了,他都不曾領兵於外,還以為能清晰的把握外間將領們的心思呢,現在看來,他在長安呆的久了,竟然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自大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