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寬慰,也按著一副波瀾不驚的腔調。
含釧有些想笑,扯開嘴角卻沒想到眼角的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便趕忙低了頭,“師傅是世代的御廚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師傅心裡門兒清...一直唸叨著待伺候完淑妃娘娘這一胎,他老人家便洗手歸隱、告老還鄉...師傅恐怕是這宮裡,除卻淑妃本人,最不願意淑妃出事的人了!若是師傅做的吃食口味不好,惹了主子們的嫌棄,兒尚且能想通。可...可如今...”
含釧的眼淚,便如同窗欞外的雨線,一簇接著一簇往下砸,含釧趕忙拿手背擦臉,卻根本止不住眼淚往下掉!
含釧狠狠吸了氣,將那股勁兒憋住了,繼續說道,“若是淑妃的胎出了問題,師傅卻被扣下了,這罪名,師傅不敢受,兒也不敢受!若當真因此處置了師傅,兒必定去順天府滾了釘板,擊鼓鳴冤!”
含釧眼神裡露出幾分狼勁兒。
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吧?
否則,照她如此溫和寬容的個性,又怎麼會說出這樣不管不顧的話?
徐慨指節在黃花木桌板上扣了扣,語氣很沉穩,“且等等吧,凡事不要慌,慌則生亂,反倒不好。”
半柱香的時間一晃而過,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小肅風塵僕僕地回來,一開口,語聲便略帶遲疑,“...去尋承乾宮打聽了,順嬪娘娘身邊的採萍說,楊淑妃用過晚膳後吃了一碗內膳房貢上的甜金瓜八寶蓮子泥,吃完後便發作了,太醫後來在那碗剩了一半的蓮子泥裡查出了藏紅花...”
藏紅花是活血化瘀的...
是極珍貴的補藥...
對身懷六甲的婦人而言,卻是聞之色變的毒藥...
淑妃是快要臨盆的人!
用了藏紅花,很有可能大出血,更有可能一屍兩命!
小肅看了眼含釧,“據說,那碗蓮子泥,是從白師傅手中出去的。如今搜了內膳房沒找到剩下的藏紅花,暫且沒證據證明是白師傅的手腳,將白師傅押在了長樂宮的耳房,上了...”
小肅頓了頓,低頭輕聲道,“上了四十板子,不過白師傅堅決沒認,他那年幼的孫兒也被上了板子和嘴巴,也沒認,有些硬氣,只喊冤,拿白家立了誓,說是若有半分壞心,便叫白家生生世世過奈何橋後為案板上的魚肉,為牲畜、為螻蟻...”
含釧緊緊抿住嘴唇。
有陰謀。
一定有陰謀。
師傅不可能的!
徐慨沉了沉聲,“聖人呢?聖人怎麼說?”
小肅埋下頭,“淑妃娘娘正在生產,不宜見血,聖人只說徹查,至於怎麼徹查都是龔皇后說了算得。如今在內膳房沒查出東西,正一個宮一個宮地查...”
徐慨臉色不是很好。
此事不好辦。
徐慨猛地一抬頭,“含釧,去把你師傅的家裡人帶過來。”
崔氏?
含釧招了招手,拉提應聲而去。
不一會兒,崔氏便畏畏縮縮地進來了,見徐慨坐在上首,腳一軟便雙腿跪在了地上。
徐慨音量略微抬起,突然間多了幾分天潢貴胄特有的倨傲與壓迫,“你若是想救你兒子,就老老實實回答本王的話。你若是不想救,本王立刻讓人拎你出去!”
崔氏哆哆嗦嗦地佝著頭,應了聲“是”。
徐慨再道,“你好好想想,近些時日,究竟有沒有奇怪的人找過你?有沒有奇怪的事發生?”
崔氏張皇地抬起頭,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膝頭一軟,聲音發著抖,“有...有倒是有...前...前幾日...庶民在...門口撿到了一箱銀子...約莫有三四百兩...”
含釧陡然挺直脊背,迫切問,“你拿了!?”
崔氏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再看廳堂上那個年輕男子板著一張臉,冷峻得如同索命的閻王,崔氏哭道,“沒拿完...庶民就拿了三錠...又把那箱子給放回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