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瘸子?”
“他有些怪脾氣,與人交談甚少,平日就在家鼓搗各種東西,他是個外來戶,我們也只能按木匠給他上報到城裡。”
“他還用一根豎立的架子上,加上一根細長的槓桿,末端懸掛一個重物,前段懸掛水桶,取水十分好用嘞,我們鄉的人都在用這個東西,他這也算造福黔首,所以我們也一直讓他住在這裡。”
程柯心中泛起古怪,這聽起來怎麼這麼像當初墨子製作的桔槔。
“老丈,明日可否帶我去見見他”
“沒問題,只是鄧瘸子脾氣古怪,說話有些刻薄,你不要在意。”
第二天,天矇矇亮,鄉三老就領著程柯來到了一間小院處,鄉三老敲了敲破舊不堪的木門,門上全是白蟻腐蝕的洞,從洞裡面能看到院子裡擺放著一些工具,這下程柯確定這位是墨者無疑了。
“鄧瘸子,開門吶,我老趙”
院子裡傳來一道慵懶又有些慍怒的聲音:“你個趙老龜,恁起的這麼早幹什麼,門沒鎖,自己進來吧。”
鄉三老也不客氣,領著程柯推門而入,鄧瘸子正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的看著一個插在地上木杆的影子。
鄉三老說道:“你又做甚?淨看些沒用的”
鄧瘸子也毫不客氣的回懟道:“恁懂個屁”
“這個後生想見一哈你,我走了”鄉三老扭頭就在,留下程柯尷尬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終程柯率先打破了尷尬:“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於上;首蔽上光,故成景於下。在遠近有端,與於光,故景庫內也。”
鄧瘸子所做的正是當年墨子所做的,墨經中就有記載,而這個實驗在後世會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小孔成像
鄧瘸子目光還是沒有離開影子,但卻開口說道:“我爺爺那輩有幸見過四百四十年前,南方之墨聚集數十人,響應平原君的請求,趕赴邯鄲,與天下仁人志士一起,協助趙國老弱婦孺抵禦暴秦軍隊的那一幕。
那時的我爺爺才十八九歲,而當時的南方之墨,還是十分鼎盛的。
可那已是他們最後的輝煌了,之後魏國攻衛,墨者助衛守城,大半死傷,只剩下我爺爺等留守在南方的數人存留。”
程柯心中暗喜:果不其然,這位鄧瘸子就是隱世的楚墨!
鄧瘸子接著說道:“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在祝賀他們死得其所,與鬼神同遊的同時,也要開始招攬新的墨者,補充人手。
可是,這世道,有野心計程車人都在追求功名富貴,墨家已不再是顯學,也不受諸侯待見,誰還願意做墨者呢?
武士們寧可做遊俠、去學那兵書、去練那道法,去江湖上快意恩仇,也好過墨者嚴格要求門徒,禁止私鬥的規矩。
文士們寧可做儒者、做縱橫之士,做名家名辯,寬袖博帶,誇誇其談,入封君之幕,總好過墨者裘褐為衣,跂蹻為服,埋頭與木頭石塊打交道。
聽你剛剛說的那麼一大堆,應該是齊墨吧,你們也只會背誦些口頭的東西了”
鄧瘸子在一聲哀嘆後,便不再說話
程柯上前說道: “南方之墨嚴於律己,吃苦耐勞,並且還與天下風俗背道而馳,力主節葬,夢想世上的人都像這樣節儉剋制,像愛手足兄弟一樣愛天下人,這一切,都讓人望而生畏。
所以連黔首庶民,也寧可繼續做他們的百工、商賈、農夫,甚至歌舞百戲,醫藥卜祝,也比做墨者強。”
程柯話鋒一轉:“但我齊墨可不這樣!”
註釋:
鄉三老:
所謂三老是古代掌教化的鄉官。戰國魏有三老,秦置鄉三老,漢增置縣三老,東漢以後又有郡三老,並間置國三老。
三老”是縣的下一級官員,類似鄉長。作為有頭臉的基層幹部(副科級,“三老”少不了查證調停民事糾紛,算是負責教化,但他的主要工作還是收稅。當時農民田裡打的糧食,十分之一要上繳國家(就像現在上班族要上繳百分之二十的個人所得稅;農民的宅居地(住宅附近用於種菜養雞的那片小地歸個家所有,要上繳戶稅,主要用於養兵。
通常作為一種職務的名稱,即具備正直、剛克、柔克三種德行的長者。推舉這種長者來擔任。一般來說權利、任務類似族長之類,只是族長的物件是一個宗族,三老往往是地域性質。
桔槔俗稱“吊杆”“稱杆”,古代漢族農用工具。是一種原始的汲水工具。商代在農業灌溉方面,開始採用桔槔。
它是在一根豎立的架子上加上一根細長的槓桿,當中是支點,末端懸掛一個重物,前段懸掛水桶。一起一落,汲水可以省力。當人把水桶放入水中打滿水以後,由於槓桿末端的重力作用,便能輕易把水提拉至所需處。桔槔早在春秋時期就已相當普遍,而且延續了幾千年,是中國農村歷代通用的舊式提水器具。這種簡單的汲水工具雖簡單,但它使勞動人民的勞動強度得以減輕。